太后不侍寝(38)
是说刚才的事吧?
我小声解释,“那个楚公子,我认识。”鼓了勇气问,“你为什么杀他?”
他简短地说:“他是刺客。”
“他是刺客?!”我惊叫,“怎么可能?”
叫声惊起数只麻雀,呼拉拉地飞走了,抖下无数雪粒,正落在我头顶,激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才察觉,方才干活出的一身热汗,受惊出的一身冷汗,都已消了,汗湿的衣服冷冰冰地贴在后心,很是难受。
平王犹豫一下,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还细心地结好系带。
他的手修长有力,又很灵活,指腹有薄茧。
大氅带着他的体温,暖暖地将我包围,就像——就像他的怀抱。
不由地脸热起来。
平王冷冷地说:“别多想,我有话问你。”瞬间散了我的绮思。
我抢先道:“楚公子只是个琴师,弹的一手琴如同仙乐。以前,沈家的丫鬟都仰慕他,钻破了脑袋想多看他一眼。这样清俊高雅的人,绝不可能是刺客。”
平王微皱了眉头,“你说本王杀错了人?”
字字冰冷。而且,他说“本王”,是在提醒我该有的分寸。
一时心凉,低头恭声道:“奴婢不敢。”
“那就好,本王问你,贤妃让你做什么?”他淡淡地问。
我惊诧地张大了嘴。
“别问本王怎么知道的,有脑子的人一想就明白,你只需要告诉本王,她让你做什么?”
我摇头,“不做什么?” 我在观音面前发过誓,要保守这个秘密。
他上前一步,抬起我的下颚,深邃的眸子直盯住我的眼,“是不是跟六弟有关?”
深吸了口气,仍是摇头,“奴婢不知。”
他的手慢慢收紧,眸中流露出挣扎和一丝杀意。
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畏怯地看着他——他不会要杀了我吧?
眼泪悄悄地溢出来。
他颓然松手,指尖飞速地拂去我腮边的泪水,背过身,冷冷地说:“你为了他,宁愿死也不肯说么?”
不!不是!我无声地大喊。
看着他的背影,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
我很想扑过去,抱住他,说我喜欢他,只喜欢他。
事实上,我正要这样做。
可是身后传来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让我我猝然停住步子。
玄衣冷面的墨书说:“王爷,楚蘅的事已妥当了。”
平王“嗯”了一声,转身,平静地说:“回去吧。”举步便走。
我急急地叫住墨书,“墨侍卫,请留步。”
墨书有些意外,看了眼平王,停在那里。
平王的步子只稍缓了一下,又大踏步地往前走,转眼就消失在林间。
我掏出荷包递过去,“依柳送给你的。”
墨书不接,盯着荷包看了半天,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眼,我瞧不出他的情绪。
就在我以为他不肯接受时,他却一把夺过去,说了声,“多谢。”
我却是惊诧了——他竟然立刻系在了腰间。
突然有些泪湿,依柳的情意,并没有白付。
可是,他为何不早点说?
墨书犹豫了下,低低道:“这次,本想立了战功,回来讨个恩典……我心中早已视她为妻。”
泪水终是流了下来,是欢喜,也是难过,哽咽着道:“可她……你……”
她是背负了弑主的名声死的。
墨书飞快地说:“我信她!”又掏出帕子来,“别对着风哭,王爷……王爷见了会心疼。”
我霎时愣住。
他会心疼吗?
平王等在林边,并没有走远。短短的一会功夫,他的发髻,肩头已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他缓缓走来,停在我面前。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泪怎么样也止不住。
他冷着脸,“到底懂不懂规矩?”伸手去解大氅的系带。
修长的手就在我的腮边。
忍不住低头,咬在他手上。
他吃了一惊,却是没动,亦不叫痛,任凭我死死地咬住不松口。
舌尖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混着泪水的味道,我还是使劲地咬,使劲地咬……
他不是说我没规矩吗,我就是没有规矩。
☆、28小野猫
我不记得怎样离开那片树林的,也不记得是否跟他行礼告退。
可我记得,他声音里的无奈,“再不松口,腮帮子就疼了。”
我也记得,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怜惜。
我还记得,他抬手去拭我唇边血迹,指腹停在我的唇上,那片刻的温暖。
纷飞的雪花里,我步履轻快,像是会飞的小鹿,我知道小鹿没有翅膀,可我就是像长了翅膀的会飞的小鹿。
走过假山时,那颗雀跃的心才骤然沉静下来。
方才就在这里,高贵俊雅飘然出尘的楚蘅大睁着双眼倒在地上,眉心涌出的血迹滴落在皑皑白雪上,如同凄艳的花。
如今,楚蘅已不在,白雪掩盖了所有痕迹,连浅淡的脚印都不曾留下。
消失了的,还有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虎卫。
巧云正在当值,屋里没有别人。
打了两盆热水,痛痛快快地擦了身子,净了脸,整个人舒服得要死。
躺在床上,脑里想的,心里念的,全是那个人的影子,全是那个人的声音。
不是总说我没规矩吗,我就是没规矩。
咬了你,你不也没把我怎么着了。
一时便有些脸热心跳,不由揽镜自照。
只看了一眼,就将镜子扣在桌上。
里面那个粉面含羞,眸中含情的女子便是我吗?
这种神情,我只在顾兰脸上见过。
当初劝她的那些话还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如今轮到我,竟然还是一样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正发呆,巧云回来了,神情有些凝肃,“皇上被刺了。”
“什么?”我惊叫起来。
巧云压低声音,“皇上胸口跟胳膊都被刺伤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我猛地想起了楚蘅,急忙问:“刺客是什么人,抓到了没有?”
“当然被抓住了,你以为宫里这么多侍卫都是吃素的,听说还是当场打死的。”巧云撇撇嘴,“也不知那人怎么想得,不要命了,竟然行刺皇上。”
啊!难道楚蘅真的是刺客?
他根本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刺杀得了皇上,即便侥幸得手,也逃不出去。
他竟然还求自己帮他出宫,倘若一时冲动答应了,自己岂不就成了同谋帮凶。
想到此,后背“唰”又出了一身冷汗。
巧云以为我吓着了,安慰道:“不用怕,我进宫五年了还头一次听说刺客。即使来了刺客,也犯不到咱们身上。”小声道,“上面有皇上,而且还有侍卫顶着。”
我感激地笑笑。
巧云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对了,范公公说你这一个月的处罚已经满了,明天还是跟我一起当值。”脸上充满了无奈,“你不知道,管传唤的眉绣顶了你这个月的缺,我都快被她吓死,毛手毛脚的还不如你。若不是最近皇上心情好,我看她都投胎好几遭了。”
我佯怒,“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巧云“咯咯”笑,取出刚起了个头的香囊,纫上线,道:“明儿当夜值,亥初到寅正。以往贤妃在的时候,皇上大都过纤云宫去,夜值最轻松了。如今倒好,熬一整夜,真受不了。”
我悄声问:“皇上怎么不过德妃哪里?”
巧云道:“谁知道?就是新近进宫的秀女,不管胖的还是瘦的,妩媚的还是清秀的,皇上也都没看上眼。俗话不是说,男人就图个新鲜嘛,皇上连鲜都不尝。”
这话说得极露骨。
我顿时觉得屋子里热起来。
巧云不怀好意地笑,“你现在年纪小,等到我这么大,有你熬的时候。”
我“呸”她一口,不再理她。
值夜需在皇上的寝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