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栋的眼神清明又认真,看得出他这么说不是睡糊涂了随口撒娇。这让闻月微微沉吟。
“如果是我想多了,我道歉。不过李敏栋,你做这些事,是为了让我不那么拼命地画画吗?”
闻月是知道的,自己这种目空一切、全身心投入作画中的状态经常被人当作是“疯魔”。
别说其他有来往的人了,就是与她关系最为亲近的陈薇与骆家诚都认为这个状态下的她没有理智,过于偏执。
“如果是这样,那我得告诉你,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妨碍。”
闻月不稀罕什么“为你好”,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是无意义地在消耗自己,或者是故意表现出一些苦大仇深来引人同情。
哪怕李敏栋是她喜欢的人,哪怕是这个她喜欢的人试图阻止她“疯魔”,她也不会对李敏栋有半分的感谢。
毕竟对她来说,作画既是活着这件事本身。
画不出作品的闻月在自己看来已经死了。她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现在要她放缓节奏,去像“正常人”那样慢条斯理只出十之一二的力气去作画,那不是凌迟她是什么?
感觉到闻月身上那隐忍的怒气,李敏栋摇摇头,随后抬起头来诚实道:“我不是没那么想过。”
闻月画起画来总让李敏栋看得胆战心惊。他每次都有一种在看一个斗士单枪匹马地挑战大魔王的错觉。
大魔王拧断了闻月的手腕,碾碎了闻月的手指,不断夺走闻月的视力,让闻月连抬起肩膀都感到痛苦。
可即便如此,闻月从来没想过放弃。
她不断忽略自己身体上的痛苦,拼命握紧画具的模样不仅不让人感觉凄惨,甚至让人热血沸腾,想为她加油。
但是闻月太孤独了。这个孤独的斗者要面对的大魔王还不只是眼前这一幅《白洞》。
只要闻月继续画下去,她就要无数次地面对她自己的心灵,去战胜身体上的限制,用最理性地方式去计算、表达她的感性。
李敏栋很苦恼。他苦恼于不知道是该支持闻月这个孤独的斗者完成她的每一次战斗,看着她自我消耗。还是劝说这个斗者:你可以不进行这么激烈的战斗,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可以选择退一步。
听了骆家诚的话,从骆家诚那里得知闻月的话就是她的感情倾诉、感情表现之后,李敏栋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倾尽全力就是闻月的选择,那他尊重闻月的选择。但是——
“我想和闻月姐一起并肩作战。”
以不会弄通闻月的方式轻轻握住闻月的手,李敏栋道:“你想画,我就支持你痛快的画!”
与之相对的是,他会为闻月“磨刀”。他会用更多的方式去全方位地保证闻月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去作画。
“我知道我能力有限,能为闻月姐做的事不多。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孤身一人。”
骆家诚说闻月“入魔”,李敏栋想按照骆家诚的逻辑,自己或许也“入魔”了。因为就算闻月的理想是化作天边流星,他也愿意追着闻月,和闻月一起燃成灰烬。
闻月的手微微一抖,捕捉到她颤抖的李敏栋并没有因此就放开闻月。
他反而把她拉得更近了一点。
“闻月姐还记得吗?我说过我喜欢看到各种各样的闻月姐,我喜欢看见闻月姐在我面前表现出各种各样的感情……那些话现在也有效。”
骆家诚让李敏栋知道画家是在用理性表达感性,他也让李敏栋知道,作品是闻月生命的延续。
意识到闻月的画是她的感情表现,李敏栋瞬间恍然大悟。
“绘画对闻月姐来说,一定是一个重要的表达方式吧。”
“我喜欢闻月姐,喜欢你表现出来的一切。”
“喜欢倾听你的一切。”
“不论是你说的话、做的事,还是画出来的话……你所表达的一切,我都不愿错过。”
绘画让闻月这样辛苦,这样痛苦,却也总是能让闻月露出满足的神情。
李敏栋可以不理解闻月为什么满足,可他绝对不会阻止闻月去获取这份满足。
“……”
闻月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偏偏张了嘴,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人,他试图理解她,即便理解不了也不会疏远她、妨碍她,认定她就是错的。
闻月已经习惯了精神上的孤独,她甚至认为这种孤独就是艺术创作者必须承受的负重。
笑了一笑,闻月无法向李敏栋解释自己的感受。
她感觉自己被点亮了,被点燃了。
捧起李敏栋的脸颊,无言地吻上李敏栋的嘴唇。看着李敏栋的脸上露出震惊错愕又摸不着头脑的表情,闻月干脆伸出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