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李敏栋心中是有一个答案的。只是他万分不愿自己猜对了。
——闻月喜欢骆家诚,李敏栋尚且能努力去做骆家诚的代替品。他愿意用比骆家诚多十倍、一百倍的爱情与付出去交换闻月的施舍。
但……
如果闻月告诉他:她之所以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是因为他有一个身为犯罪者的父亲。一旦他作为她的伴侣被挖出家庭背景,他的家庭背景会让她陷入舆论风暴,那他——
他无计可施。
他没法改变李民植是个有多重前科的犯罪者的事实,也不可能销毁掉自己的过去,永远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
与其让闻月因为他而不幸,李敏栋宁愿不幸的人只有自己。
可就算会不幸,李敏栋也不打算对闻月放手。
这或许就是“入魔”吧。
闻月为了创作而“入魔”,他愿为闻月而“入魔”。
“闻月姐,告诉我吧。求求你告诉我。我想听你的……实话。”
如果实话就是他的家庭背景对闻月的艺术生涯来说是障碍,那他可以当闻月生命里的无脸人。
他不需要闻月承认他是伴侣,他可以以朋友、熟人、助理、模特儿或者任何不会对闻月的-名声造成影响的身份陪伴在闻月的身边。
不论闻月在他身上追求的是治愈、是体谅、是灵感还是别的,他都愿意满足闻月。
被李敏栋握着双手,眼睁睁地看着亲吻她双手的李敏栋不断落泪。感觉滴落在自己手背、手指上的眼泪的滚烫,闻月终究狠不下心来。
她哽咽了一下,泪水在她闭目的瞬间流了下来。
“我没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李敏栋呼吸一窒。
他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只有闻月姐。……所以闻月姐是在说她没法承认他是她的伴侣吗?
闭着眼的闻月其实不想哭,然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
“我没法给你一个、圆满的家庭。”
“我没法为你带来,更多的家人。”
闻月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一个“残缺”的、无法向传统观念妥协的人呢?
明明只要她肯和许许多多的女孩儿一样放弃自身的追求,以和另一半组成的家庭为人生的中心,去平常地结婚生子,去完成普世意义上的“幸福人生”,她就可以让自己、让自己的另一半,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他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可,她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现实中也有很多女性实现了家庭事业双丰收不是吗?为什么她就不能努努力,扛下双倍的压力去做“双丰收”的那一个?
是她太懒惰了吗?是她太自私了吗?是她太冷血了吗?
还是说单纯是她对李敏栋的爱不够呢?
“我很抱歉……”
为自己的懒惰,为自己的自私,为自己的冷血。
也为自说自话地接近李敏栋,又反复推开李敏栋而抱歉。
“我想我不够爱你。我甚至没法为你做一点点小小的牺牲……”
不敢睁眼的闻月看不到李敏栋的表情变化。
“就算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白头偕老,我也不能为你放下绘画,放下创作。”
“在我心里,哪怕是你的孩子,对我而言也是拖累,绊脚石。……我没有母性,我不正常,我知道,我很抱歉。”
闻月有时候也会向往那种不用自己思考未来,只要顾好家庭孩子、把其他一切交给自己伴侣操心就完事了的人生。但舒宝琴与骆永长也让她了解到那种“简单”的生活不过是看起来舒适,内里仍旧是一地鸡毛、数不尽的争吵,以及无穷无尽的烦恼。
闻月没法勉强自己成为第二个舒宝琴。也不敢想象二十年后或是三十年后,李敏栋像骆永长那样背着自己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我真的、很——”
“闻月姐不用道歉!”
天知道这一刻李敏栋有多么激动。
终于从闻月那里得知她推开自己的真实原因,李敏栋心中既是酸慰,也是感动。
知道自己没被嫌弃,甚至是被闻月爱着、深深在乎着的,李敏栋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像是差点被淹死的人总算攀上了浮木,紧紧地抱住闻月,用全身去感受闻月的体温,将头埋在闻月的发丝里呼吸,李敏栋好一会儿才微微松开闻月,双手捧起闻月被泪水濡湿的脸。
他又哭了。
就是这一次,李敏栋边哭边笑,笑意直达眼底。
“闻月姐不用道歉,因为你根本没做什么需要你道歉的事情。”
蜻蜓点水地吻过闻月的唇,再去吻闻月湿-漉-漉的面庞,总也吻不干闻月泪水的李敏栋又去吻闻月的额头与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