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134)+番外
今夜里震慑人的事已太多,但听到这桩事,楼镜还是不禁浑身一凛,待要进一步询问。
詹三笑已无法交谈,话不成句,“你是一把剑,你会,刺破那些人的面具,让他们也知道疼,接下来的路,由你走了,我,我对不起你,只是,不得已。”
詹三笑呢喃着,言语已然颠倒了,伴随力竭的呻/吟,“不止飞花盟,空有名号,但凡心术不正,正亦是邪……便当母亲是罪有应得罢,当受此劫难,但稚子何辜呀,只求保她一人平安无忧,老天无眼,连,连她也不放过吗……”
声声泣血,句句问责,悲愤难言。
至此时,詹三笑昏昏沉沉,彻底昏迷过去,书房之中,死寂一片。
下半夜里,詹三笑身上热度渐渐退却,耳道和嘴里不再溢血,她身上白衣,血迹斑驳,也早让婢女换下。
只是这个玲珑心思的女人变得灰白,气息在逐步减弱。
虽有半夏在侧,吊住她最后一口气,楼镜也不知,能不能让她撑到韶衍赶来。
夜里颜不昧来过,站在詹三笑床畔,一言不发,只是枯老的手上轻轻摸过她的脸,瘦瞿的身影似又佝偻了些,默然离去了。
楼镜和半夏在床畔守到天亮,詹三笑忽然醒了,眸子里明亮,极富精神,甚至能下地。
两人见了,神情黯然,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怕是,回光返照了。
詹三笑赤脚下地,往外走去,谁也不知她去哪,却无人拦她,楼镜跟在她身后走。
天际云层深厚,天道比昨日还冷了几分,朔风吹得人脸上发疼。詹三笑却不觉得冷,只是一身单衣,赤脚走到了观雪台。
她站在正中央,天地开阔,清风绕身,雪白的衣袂与乌色发丝在风中飞舞,她的人显得那样轻盈。
回过头来那一瞬,双眸是星辰,华彩已夺天光。
她说,“楼镜,今日要下雪了。”
楼镜听得那句话,悲凉似潮水涌到心口来,这人亦师亦友,对她所行之事,是爹爹是师父会做的,她于此处成长,于此处重生,如今只能目送她远行。
“四年前南冶派开炉,我找南冶派掌门定下了一把剑,那把剑,送了你罢。”
那人美好易碎,朦胧似梦,似霞蔚青风,时刻要飘逸而去。
楼镜听得若有似无一句。
——寒蕊不挨尘,消解随东风。
那人似一缕雪白的软烟倒在了观雪台上,楼镜走到她身旁,她问:“楼镜,下雪了吗?”
楼镜尚未回答,玉蕊琼英随东风仙去,那人似嗔似喜,眉心展开,似终于解脱,得了一身自在的释然。
似一滴极冰极亮的泪滴在了眼睑上,楼镜抬头一看,目光凄然,漫天雪花,飘飘洒洒,纷然落下,寰宇置于清雅雪白中。
詹三笑真名已无从得知,詹三笑此名是她自取。
楼镜曾问过此中含义。
三笑——一笑我今非昨,二笑悲欢几多,三笑人生奈何。
这一冬雪来得晚,却下得极漂亮,似飞盐飘絮,颜色喜人,耳目一新。
燕宅里的人出来看雪,不由得都赞叹两声。
韶衍听得声音出来,见到满世界的雪白,伸手接着空中落雪,粲然一笑。
眸中惊喜,步伐轻悦,迫不及待便冒雪往外走去,当日一吵,她总拉不下脸来,昨日又是不欢而散,她正不知以什么名头去寻她,可喜……
“衍儿,你哪去。”
“赏雪。”
第57章 此恨难解
燕子楼处所隐蔽,路径幽僻,于苍郁巍然之中,依山而建,楼阁走道乃是巴蜀的能工巧匠修筑,奇诡峥嵘,巧夺天工。
冬雪晚来,连着下了几日,重见天光,日后一照,雪光清冷。这寂静冬日,幽静的楼阁却不太平。
一人似道影子,一身利落衣裳,脸上面具遮掩,只剩下一张冷薄的唇,悄无声息便出现在屋内,朝跟前的人半跪拜道:“主子,定盘星来了。”
赫连缺正用雪水擦拭手中短刀,刀身偏转,反射银白刀光,“哦?”似无意外。
话音一落,大门处訇然一声,支离破碎,飞屑四溅。
森冷的风卷进来,霎时间,正堂里已多了一人,来人墨色衣裳曳地,衣袖上幽蓝凄蕊暗放,修长指节处青筋绽出,手上提住的,竟是一颗头颅,头颅脸上也戴着面具,颈上鲜血滴答,血腥味浮散空中。
来人破门而入时,屋外尚有数名脸上带了面具的燕子楼杀手拦阻她,不过数招间,便被她拿捏住其中一人脖颈,真气千丝万缕似针般刺入杀手体内,那杀手身躯霎时僵直颤抖,面具下的眼珠暴突。
来人将另一手上的头颅掷向赫连缺,赫连缺身法灵迅,闪身避了开去,可断头上四溅的一道血线却将他脸颊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