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罪奴(162)
颜阁老和胡愈作为如今朝中文臣的主心骨,已经多日里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正在众人都矛盾到头疼的时候,只听说突厥使臣不知为何突然启程返回,再也不提为质的事情。消息传到宫中,砚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顾不上离开杨渐的病榻前,询问道:“突厥人走时可有不满?”
来回话的人说道:“未曾听说有什么不满意的。但看突厥人抬着一顶软轿走了,里面似有个女子。”
女子?砚儿心中的不详更为浓重,她赶紧问了问朱翰远:“顺德妃今日可好?”
朱翰远手眼通天,宫中四处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回道:“娘娘今日起来便操持着叛贼余党的清点和处理,只怕现在都还忙活着。”
那还能有谁?砚儿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许多天没见过楼兰了。
自宫变那日起就再也没见过。她太忙了,忙到了忘记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又一人,内疚涌上心头,砚儿赶紧问道:“楼兰呢?”
另一边的金兰顿了顿,说道:“楼兰姑娘昨个晚上问奴婢要了宫牌,出宫去了。”
砚儿手一抖,没拿住药丸就落在了地上。但乾清殿铺着厚厚的地毯,汤药渗透了进去,却没发出什么声响。
见砚儿不说话,金兰和朱翰远赶紧跪在了地上:“奴才/奴婢有罪。”
砚儿还在出神,病榻上的杨渐却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砚儿本能地大喊:“墨儿!”
一时乾清殿又乱成了一锅粥。而在前殿候着的砚儿,此时一边是担心楼兰,一边又是难过和纠结。
过了一会,她喊来绝绰,吩咐着让他去突厥使臣的队伍里伺机接触楼兰,问清楚底细。
里面的太医还在看诊,墨儿出来轻轻按摩着砚儿的头部。自从开始给杨渐侍疾,砚儿的头痛就越发厉害了起来。
墨儿轻声安慰道:“楼兰姑娘神通广大,定然是已经参透了天意。娘娘不必忧心,反而要多保重身体。”
说罢,墨儿一个眼色,一边的宫婢奉上了茶水。砚儿心中烦闷,将茶水一饮而尽。却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软软地晕了过去。
天朝五年,经历了漫长的战争和内乱,天朝终于回归了平静。
叛乱的镇平侯府被削爵斩首,除了在宫内有助平乱的顺德妃外,其余人等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太后也被圈禁在了慈宁宫内「颐养天年」。因有真龙庇护,皇帝杨渐本被宣告只有月余的病体奇迹般地康复,圣女楼兰亲自前往突厥与可汗和亲,而皇后则因太过忧心皇上一病不起。初春选秀也是由雅贵嫔代为操办,如今也给她晋了位份为雅妃了。
而这都是史书记载,真正发生的远不止于此。
砚儿已经在未央宫里待了接近一个月了,从起初的昏迷到渐渐苏醒,到听闻各路消息,她开始在病榻上还感恩过上天给杨渐再一次机会,却一天天发掘出了其中不对的地方。
比如身边的金兰和朱翰远都陪着她,而唯独少了墨儿。比如杨渐没来看过自己。比如自己的身体虽说是没什么大碍,却感觉总是哪不舒服的样子。
如果砚儿这还不明白是为什么的话,她从前的权谋和心智那也都喂了狗了。
也的确像是喂了狗。砚儿起初是震惊和不解,想通了其中关窍后也有流泪和痛苦,到现在想的就是如何复仇。她称病不出,一点点琢磨着过去这几年情爱和权谋的细节。
是的,从一开始,甚至更早起,这一切都是杨渐的阴谋。
他故意给太后制造话柄,故意假装自己昏庸无度,躲在幕后看着叛军起,又利用自己对他的情意控制了砚儿背后的青婵青辉两兄妹,借着砚儿的力量推翻了最大的心腹之患——镇平侯与太后。
杨渐本应该可以病更久,病到砚儿或萧毓凝不得不带着他不喜欢的大皇子远走他乡,就是杨渐收网的时候。
外忧内患都已摆平,这就是帝王心术。为此他买通了墨儿,几次在背后操纵着感情和思想,一步步逼着太后和砚儿缠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唯独让杨渐没想到的,只怕是楼兰。他心中一直爱而不得的圣女楼兰,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天朝,去往了突厥。
如果不是楼兰打破了原计划,只怕杨渐还可以等着砚儿处理完叛乱的事务,离开了天朝,自己悠悠醒来,既承担了美名,又不得罪任何人。
好一招帝王心术!
砚儿恨透了杨渐,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费尽心思最终还是在被别人操纵。
表面上,赏赐和帝王的关心仍然流向未央宫。实际上,朱翰远的消息却说自己和萧毓凝那里处处都是眼线,而皇帝也马不停地开始了选秀,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开始了自己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