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燕珏的存在变得更加讽刺了。
新的燕夫人怕晦气,把家里的家具全部扔掉换新,燕珏极力阻止,换来的却是燕闻山的几记重重的耳光,加之情妇和私生子嘲讽的嘴脸。他以为这是他人生最阴暗的时候,却没想到还有更残酷的事情等着他。
燕闻山为了生意把他卖了。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燕闻山煞费苦心,特意雇人将燕珏精心打扮一番,然后亲自带人送上门。
车子缓缓地停在城郊的一个豪华大宅前,十几个黑衣壮汉排成一排迎接他们,燕珏想跑都难,只能认命的跟着燕闻山。
大门打开,燕珏再一次看到衣着整齐的钟寒坐在金属的轮椅上,逆着光,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俊朗的五官似乎都柔和了起来。
他说:“燕珏,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章
钟寒比燕珏大了整整十岁。
当钟寒在燕珏这个年纪时,早就离开了学校扛着刀举着枪在道上拼杀,从管理一条街到掌控半座城市,表面风光传奇,可这里面辛酸苦楚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对于钟寒这个人,燕珏了解的不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他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钟寒年轻有为,杀伐果决,处事狠厉,以及双腿因两年前意外受伤,从此常年坐着轮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性向不定,男女通吃。
燕珏想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就开始冒冷汗。
燕闻山十分大方的把自己亲儿子留下来,一个人满心欢喜的离开,甚至离开前还在小声的警告燕珏要老老实实地听钟先生的话,不要耍花招。
燕珏苦笑。
无依无靠的他,面对那么强大的男人,还能耍什么花招,以卵投石这种傻事他可不会去做。然而,他也并非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如果钟寒真的让他陪床,他又该怎么办?
燕珏低着头,脑子高速运转,试想着各种可能。
钟寒玩味地看着少年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仿佛早就看穿那些小心思,他熟练地挪动着轮椅,看似很随意地问:“燕珏,吃过晚饭了吗?”
燕珏猛然抬头,露出那种上课溜号却被老师无情点名的茫然。
钟寒背过身,不着痕迹地扬起嘴角:“和我吃个晚饭吧,我家的伙食还算不错。”
燕珏狐疑的抿起嘴,短暂的纠结了一下后,还是跟着男人坐到餐桌旁。
用餐的人中除了他和钟寒外,还有一些钟寒的下属,其中燕珏眼熟的只有一个,就是葬礼那天时时刻刻跟在钟寒身后的冷面眼镜男,名字似乎是叫沈川。
燕珏安安静静的吃饭,在陌生的环境中,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神却一直在菜上飘来飘去。他是肉食动物,垂涎鸡翅很久了,可是那盘菜好巧不巧地摆在钟寒面前,燕珏几次筷子伸到一半,都心有不甘的变了方向,老老实实地夹起离他最近那盘绿油油的青菜,苦大仇深的放进嘴里。
钟寒一边和属下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少年。当他第五次看到燕珏咬着筷子头,一脸哀怨的盯着鸡翅时,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恶趣味,好心的夹起一块放到燕珏的碗里:“多吃点,长身体。”
燕珏眼睛瞬间被点亮。然而,下一秒便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勉强绷着脸生硬地回答:“谢谢。”
钟寒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一块够吗?”
燕珏纠结了半天,才诚实的摇摇头。
钟寒笑意更深,他端起整盘鸡翅放在燕珏面前:“慢慢吃。”
平时脸皮不算薄的燕珏突然害羞了,耳朵通红通红的,低着头不说话。倒是对面冷冰冰地沈川反常地放下筷子,推推眼镜一本正经的科普起来:“肉类富含蛋白质,脂肪,矿物质,虽说对身体有益,但也不可过度摄入。燕少这个年纪,应该保证每天摄入的营养平衡,荤素搭配……”
沈川一个人讲出了一堂生物课,其他人仿佛对他这种行为习以为常,全都选择性忽略掉,各吃各的。燕珏本想偷偷的瞄一眼钟寒,看看这个男人的表情,却没料到被对方逮个正着。对上那双深邃的瞳仁,燕珏猛地捂住嘴咳嗽起来。
“慢一点。”
钟寒抬了抬手指,一位黑衣壮汉迅速的将温水递到燕珏面前。燕珏接过来道谢,喝了好几口才平复下来。
于是,针对吃饭时喝水这件事,沈川又开始长篇大论起来。、燕珏把沈川的科普当成背景音,很快填饱了肚子,先一步离席,在女佣的引领下,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那是钟寒事先给他准备好的房间,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色,屋子的摆设也是按照燕珏的喜好,衣柜里一排排崭新的衣服也全都符合燕珏的尺码。
这看起来完完全全是被包养的节奏。
燕珏简单的环视了一圈,然后不安的将房门反锁,甚至搬了把椅子顶在门前。布置完一切,他才回到床边,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垫,崩溃的挠头。
几天的时间,他的世界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母亲的宝贝到无依无靠的孤儿,从富家子弟到寄人篱下,这让他原本骄傲的心极度不平衡。一切的一切对于一个未成年来讲简直是巨大的打击。
想到刚刚去世的母亲和春风得意的父亲,燕珏痛恨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就这样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燕珏猛然惊醒,心惊胆战的坐起来,看看床头的表。
表针指向十点。
“燕珏,是我。”
低沉悦耳的男音在门口响起。
晚上十点,钟寒敲响了他的房门,其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燕珏惊慌失措的拿起床头的烟灰缸藏在枕头下,捂着被子,不吭声,装作自己睡熟的样子。他想,如果钟寒敢对他硬来,他就和他同归于尽。
几分钟过去了,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在燕珏以为钟寒就要放弃离开时,“咔哒”一声,门锁顺利开启,接着房门被无情地推开,顶在门前的椅子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钟寒看看椅子又看看床上鼓起的一坨大包,了然的挑眉,推着轮椅走上前。
“是睡了吗?”钟寒语气放缓,轻轻地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到床头柜上。
燕珏抖着身体藏在被子里继续演戏。
钟寒眯起眼睛盯着被子继续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说。”
燕珏手心全是汗,湿乎乎的捏住枕头下的烟灰缸不出声。
钟寒没有再继续打扰他,说了句晚安,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我知道苏闻山把我卖给你了!”
燕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凌乱眼睛通红,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我……”燕珏握紧拳头,双唇不住的抖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钟寒背对着他,始终没有转身,平平淡淡的开口:“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燕珏睁大红红的兔子眼紧紧盯着男人威严的背影。
“我只是向燕先生买走了你的抚养权,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燕珏不可置信的问。
钟寒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仅仅说了一句“我和你母亲是旧识”,便离开了,不容燕珏再做追问。
走到门口,钟寒才慢慢的侧过头,神色坦荡:“以后我会尊重你的隐私,不再随意的闯进你的卧室。不过下一次我敲门的时候,希望你能第一时间开门。”
“……我知道了。”
燕珏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房间里再一次剩下他一个人,床头柜上的牛奶还冒着热气。燕珏粗鲁地抹了把脸,把烟灰缸放回原位,他看了看一旁的牛奶,呼出一口气,拿起杯子,仰头喝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热牛奶的效果,燕珏七上八下的心镇定了不少,他闭上眼,摒弃杂念,很快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