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183)
李成笑道:“成自家祖破楚失败之后,早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能随军效力。乃陛下地恩宠,和上将军的关照。军侯勿要担心我的事情,我即奉命协助军侯,自然也希望军侯能获胜。”
“可怎么获胜?”
刘阚说:“平侯虽然告诉我说,蒙疾会以骑军冲击我部,而且精擅匈奴人地战法。可我说实话,我没有见过匈奴人作战的方式,只知道他们是以骑射而着称。具体地方式,我并不清楚。”
陈道子不由得笑了。
“军侯若是为此担心,却大可不必。
成司马虽未领军,但其祖父李信将军,却是和匈奴人多次交锋,更领军扫平燕国,想必对此多有了解。军侯何不将心中疑惑告之成司马,他一定可以给你满意的答案,何需难寐?”
对啊!
蒙疾他是将门之子,李成不也是将门之子?
而且,论战功的话,蒙恬可未必能比李信功勋卓着。若非李信破楚失败,只怕如今爵位要高于蒙家。要知道,想当初始皇帝想要破楚的时候,手中只有两个人选,一个王翦,一个李信。
相对而言,蒙恬的父亲蒙武,王离地父亲王贲,都只能屈从副将。
想到这里,刘阚连忙起身,光着脚走到军帐中央,朝着李成深施一礼,“还请成司马教我。”
李成心里很舒服!
当下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书简,铺在了书案之上。
“此乃家祖当年用兵心得……家祖曾在云中、雁门多次和匈奴人交锋,对于匈奴人的战法,有着很详细地记述。可惜,我父不喜骑战,而我则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无法继承家祖衣钵。
不过,成幼年时曾聆听家祖教诲,愿为军侯解惑。”
刘阚连连点头,命吕释之又点起两支牛油火烛,但见尺长的火苗子扑簌簌乱跳,把军帐照的通明。
李成在书案之上,以书简中的记载,详细的为刘阚解说匈奴人的骑战之法。
并且画出一张张图纸,供刘阚来参考。而刘阚呢,此时也活脱脱像个好学的学生,静静聆听。
不时地还会就一些细节问题发出疑问,李成竭尽所能地做出回答。
不知不觉,东方天明。
吕释之在军帐门口已经睡着了,而陈道子也在不停的打盹儿。反倒是忙活了一夜地刘阚和李成,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待解说完了最后一张图之后,李成笑道:“成所知也就这些,但也都是纸上谈兵,并没有亲眼见过。希望能给予军侯帮助,二十日后,在演武中大获全胜。”
刘阚握住了李成的手:“若非成司马,阚此次必败无疑。
请放心,我心中业已有了计算,只是要彻底执行起来的话,还需要时日,再好生的摸索。
若有难题时,定要再烦劳成司马。”
说着话,刘阚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走出了军帐。
深冬清晨,那清冷的风总是让人精神振奋。虽然是一夜未睡,可刘阚仍然是没有半点倦意。
第一四八章 - ~演武(二)~
阳周城中,正值戌时。
天已经黑了,蒙恬带着亲随,缓步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阳周是个军镇,民用建筑并不是很多。除了寥寥几座之外,所有人都是住在军营之中。甚至包括蒙恬在内,也是如此。能住在民宅里,自然说明这宅院的主人,身份和地位不一般。
蒙恬轻轻叹了口气,让人上前拍了拍门扉。
“谁?”
从里面传来一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声息,紧跟着门开了一道缝儿,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啊,上将军!”
蒙恬沉声道:“王离将军在否?”
那人略一迟疑,蒙恬已经明白了缘由。轻轻摇头,推开门,径自走进来院中。这里是裨将军王离住所,那开门的人,正是王离的家人。他倒是有心想要阻拦,可是看看蒙恬的亲随,最终绝了这心思。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何尝不是希望蒙恬能劝解王离,早日振作呢?
王离正在厅中喝酒,已经有了些醉意。
从接受任命的那一天开始,他这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气。论军中资历,王离比蒙恬要早。
统一六国之战中,他随祖父王翦,率先攻破了楚军的阵营。
而那个时候,蒙恬还只是咸阳令而已;破齐之战,又是他随父亲王贲出击,转战齐鲁大地。
若论功勋。王离自认要比蒙恬高。
可是蒙恬却成了内史,而他则辅佐父亲,在胶东做了一个裨将军。一晃几年,眼见着屠睢失败。王离原以为将会由他主持南方之战,却不想父亲王贲在这个时候病故,终未能如愿。
这一次北疆之战,王离看得格外重要。
在确定了对匈奴开战之后,他连署十三份奏折。陈述他对北疆之战的看法,以期打动太尉府。
结果……
太尉府倒是通过了,可陛下却横插一杠子,让蒙恬统帅督战。而他。还是个裨将军!
这种事若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舒服。更何况王离自认不比蒙恬差,却偏偏输给了蒙恬。
越想,越觉得心里面膈应。
虽然被委任裨将军,在永正原练兵。可他才没那个心思去整治那些公子哥,整日呆在阳周醉生梦死。蒙恬呢,也好像是忘记了他地存在一样,任由他在这里带着,根本不理不问。
可没想到。今日蒙恬居然来了……
“原来是上将军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蒙恬闻着一屋子的酒气,眉头一蹙,默不作声的在王离对面坐下,然后伸出手,亲随递上来一卷公文。蒙恬把公文放在食案上,推倒了往里面前,沉声道:“平侯今日送来的公文。”
“与我何干?”
王离瞪着醉眼,看着蒙恬。丝毫不惧。
“我不过是个裨将军。你是上将军,你自可决断。何必再来问我?”
“你且看过再说。”
王离翻了个白眼儿,拿起书简展开,看了一会儿之后,仍在食案上,“人是你挑选来地,我又看个甚?永正原那边,有平侯照看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正也不会有事
“离大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受活!”
“我没有不受活……哈哈,我心里受活的很呢。”
蒙恬叹了口气,“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加入蓝田大营,一起封爵……论资历,我需要叫你一声老大哥。说实话,这次北疆之战,你的奏议陛下都看过了,但是陛下以为,匈奴战事,绝不可拖延,必须要一战功成。你的计划虽好,但是却无法符合陛下的要求,你可明白?”
“我如何不明白!”
王离骤然爆发,“一战功成,谈何容易?匈奴人地打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胡蛮生在马上,长在马上,驰骋如风,行踪飘忽。唯有层层推荐,以筑城之法,不断压缩头曼那老家伙在大河以南的活动空间,而后伺机决战。这是事实情况,你难道不知道?为何不替我说明?”
蒙恬也怒道:“我怎不知大河以南,一马平川,千里沃土,正适合匈奴人的战法?可问题在于,你若以筑城之法,需多少年才可以寻找到决战的机会?有肤施而过长城,三千里沃土,你需要筑多少城池,驻扎多少兵马,耗费多少时间?你算过没有?
我承认,你地战略很稳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照你的打法,这匈奴还没打完,我大秦已经撑不住了?
离大哥,你现在还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吗?
陛下需要的是速战速决,三十万大军,哪怕损失半数,只要能击溃匈奴,陛下也是在所不惜。
时间,陛下不在乎别的,只在意时间。所以才会让我主持此战,你以为我愿意嘛?督战此战,也意味着我至少要承担起十万人的性命。离大哥,我知你气闷,但这是陛下的决意。”
亡秦者,胡!
始皇帝在委任蒙恬为帅的时候,曾拉着他的手说:“匈奴一日不灭,朕寝食难安。蒙恬,朕地心思,你应该明白。朕想睡一个好觉,但能不能睡地成,却要看你的手段,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