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兴银行还有其他股东,不是我一个人的,更不是你们黄家的私人金库。”
如果放在几年前,这种理性到绝情的话必定会令黄梵茵大受打击,从而发生争执。即便不为娘家,也要为自己吵一吵,闹一闹,以此试探丈夫对自己的感情,为何不再爱屋及乌。
可是现在不会了,这些年她也很累,父亲去世后黄家日落西山,时常还要靠她接济。老娘孱弱,兄长昏庸,子女顽劣,黄梵茵深感无人依靠,她不想失去优渥的生活,不想失去梁公馆的庇护。
倘若走到离婚的地步,依梁孚生的性子,必定会给她一笔丰厚的赡养费,但到那时,她孤家寡人,只怕要任由母亲和哥哥搓揉了,自己的私房钱又能支撑多久呢?
现在陈秋意的到来愈发加剧了危机感,到底要不要为两个孩子争一争,诚然是个问题。
——
接风宴如期而至,华灯初上,梁公馆名流云集。
因为来不及订做西装,秋意穿的是父亲的衣裳。
梁孚生带他穿梭于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太太们围聚一侧,讨论着阮玲玉小姐在《神女》里近乎天才的演绎。
满月为宾客们弹奏乐曲,引来众人鼓掌称赞。她穿着洋裙,笔直而紧绷的双腿裹在黑袜里,脚上是一双鹿皮的小皮鞋,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长辫,分别用墨绿缎带绑作蝴蝶结,束紧。
秋意恍眼望见,忽然心里想,要是温琰出身在这种富贵家庭,必定也会长成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为生计烦忧。同在一个国度,人与人之间的境遇却有天壤之别。
这边,满月从三角钢琴前起身,捻着两杯香槟走向角落。她年纪小,平日是不能饮酒的,今天晚宴除外。
她的表姐黄芷夏正在角落发呆。
满月笑盈盈挨过去,亲昵地唤了声姐姐。
黄芷夏有些受宠若惊,双手局促,不知该往哪里放。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走,跟我过去找他们玩儿呀。”满月递酒:“以前我不懂事,讲话太难听,姐姐别怪我。”
黄芷夏笑得拘谨尴尬:“没有没有。”
“那我们两个碰一杯,你不许生气了。”
黄芷夏想了想,倒也爽快,一饮而尽,喝完冲她抿嘴微笑。
满月很高兴,几乎鼓起掌来,这时有人招呼,将她拉进了舞池。
一曲过后,满月眼瞧着表姐扶住额头,摇摇欲坠,她赶忙上前,趁大家没留意,搀人上楼去。
“我的头好晕……”
香槟里下了足量的安眠药,当然晕啊。
满月笑说:“我带你去客房,放心地睡。”
她把黄芷夏送入二楼尽头,陈秋意的卧室。
“表姐,你热不热?”
满月把人丢进大床,宽衣解带,扒个精光。
此时黄芷夏已不省人事,任人宰割。
“恭喜你要出名了,明朝登上报纸,全上海都晓得你啦,看我对你多好。”
满月笑着拍拍表姐的脸,大功告成,熄灯出门。
楼下宴客厅灯火如昼,逢予看见妹妹下楼,两人对过眼色,他旋即走向人群里的秋意,装作打招呼,“不小心”把酒洒在他胸前。
秋意不得不回房更衣。
他前脚刚走,满月和逢予立马通知母亲、舅舅、外婆,还有一个带着相机的记者,领他们上楼捉奸。
第21章 ·✐
满月逢予心中得意,他们的算盘打得非常妙,无论事后黄芷夏和陈秋意如此申辩,只要待会儿被记者亲眼目睹二人衣冠不整共处一室,再拍下照片,明日见报,坐实了丑闻,谁还管背后的真相呢?
说不定舅舅当场发作,今晚就会闹得众人皆知,在场这么多社会名流,看他陈秋意如何下得来台。
到时父亲还会宠爱一个辱没了梁家名誉的浪荡子吗?
只怕永远不会了吧。
满月直奔二楼,正想闯入,被黄梵茵拦下。
“没礼貌。”
黄梵茵回头看看跟来的几人,稳定心神,抬手叩门。
满月和逢予急得跺脚。
不一会儿门开了,秋意刚脱下衣裳,此时套着浴袍出现。
“怎么了?”他望见众人,显然很惊讶:“有事吗?”
“听说芷夏喝醉了……”黄梵茵忍不住往里瞥,语气迟疑:“哦,就是我的外甥女,你见过她吗?”
“没有。”不假思索的回答。
满月冷笑:“让开,我们要进去看看。”
闻言他稍稍扬眉,抱着胳膊倚在门边:“不方便吧,这是我的私人空间。”
“哼,你怕什么呀?”逢予道:“找个人而已,用不着这么心虚吧?”
“就是。”
秋意打量着他们,点头道:“你们想进去可以,先把父亲找来,这毕竟是他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