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疗法(96)
可是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呢?
李信昀从前偶尔有过这样的客户,他们并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为好友或者亲人委托李信昀进行调查,只不过这种事情的结果往往都不怎么大快人心,因为大多数时候即便客户拿着李信昀搜集的证据,直接摆在好友或亲人面前,他们的亲友也不肯相信,执意要继续维持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感情。
李信昀没有想过,有一日按自己也会变成这样自欺欺人的人,不敢去看自己的生活潜藏着的某种惊人的真相,他不敢往从已经裂开的玻璃罩子往外看一眼,一旦去看了,他恐怕再也不能够像现在这样一切如常地坐在谌泓渟的面前。
李信昀从前觉得那些人可笑,可如今自己和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明明风沙已经近在眼前,却还固执地做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好像不去看,风沙就不会淹没自己。
可是风沙迟早是要淹没他的。
吃完早饭之后,谌泓渟照常去了公司,而李信昀在他离开后也立刻出了门,直接带着李沛风给他的钥匙,打车去了自己从前的侦探事务所。
这一次站在事务所门前,李信昀比上一次还要近乡情怯。
第一次,谌泓渟在这里找到了逃离医院的他;第二次,他又在这里遇见了李沛风;而这一次,是李信昀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从苏醒以来,李信昀已经第三次站在了这里,一次比一次更加茫然,一次比一次更加不敢踏进这扇门。
但李信昀最终还是要踏进这扇门。
拿钥匙开了门,李信昀走进事务所,他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儿,想起他在这里,坐在那张办公桌后,接待过无数个或冷漠、或悲伤的客户;太累的时候连去卧室的几步路都懒得走,直接在沙发上对付着休息……他想起来他在这里的无数个而真实的日子,却仿佛已经成了虚幻的景象,他已经毫无实感;而和谌泓渟在一起那些短暂而虚幻的时光,在他身体和记忆之中已经留下了无数鲜明而真实的印记。
李信昀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开始在房间里寻找。
李信昀找遍了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心中之前怀有的那点“或许是他记错了,电脑他并没有放到办公桌上”的期待也全然落空,这期待的落空,也就证明着,路从告诉李信昀的一切,并不只是无端的猜测,更证明着,即便李信昀之前还存在的侥幸,也即将全部落空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李信昀在卧室里坐了好一会儿,思绪仿佛陷入了一片沼泽,他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的往下沉,无止境地往下沉。
如果不是路从的电话打过来,李信昀不知道要这样痴坐多久。
李信昀最近还和路从联系着。虽然路从总是劝李信昀最好不要再掺和这件事情,但是李信昀之一要掺和,他也阻止不了,对于他自己来说,多个帮手也当然更好。路从还在跟踪严夏,比较他现在的突破口只有严夏了,但是他最近一不小心叫严夏发现了他在跟踪她,于是严夏一个报警电话把路从送到了派出所,路从又不方便透露自己在调查的事情,只能先认下了“心怀不轨的跟踪狂”这个名头,在派出所蹲了好几天,还是他联系了李信昀,李信昀才从去派出所担保把他解救出来的。
路从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李信昀撒了点不算谎的慌,说自己问了严夏当帮严夏调查的那个私家侦探的详细信息,应该有办法找到一些新的线索,让路从不要再跟踪严夏了,如果当初的事故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不希望他的“朋友”严夏再次牵涉进来。
路从在严夏身边调查那么久,也也没有什么收获,所以便暂时停止了对严夏的调查,等李信昀的消息。
“你找到那私家侦探的电脑了吗?”路从问李信昀。
李信昀说没有,路从便有些遗憾,说线索看来还是断了,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李信昀犹豫了片刻,然后说:“不,我还可以再找找。”
挂掉路从的电话之后,李信昀拿了一把椅子,取出放在柜子里的一个工具箱,起身去了厨房。
他拖着椅子,来到厨房的通风口,吧椅子放在了通风口下,然后站了上去,用工具箱里的螺丝刀拧开了通风口的百叶窗,然后手伸进通风口,摸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至少这个东西还在。
来找电脑的时候,李信昀虽然心中还怀有某种侥幸,但是他内心深处其实知道,过了今天,他的侥幸大概已经无以为继了。
他一开始,就不是来找电脑的。
落日的光辉从通风口隐隐地落进来,将生锈的铁盒衬托出熠熠的光辉,李信昀按住一直在发抖的指尖,揭开了铁盒,铁盒盖子离开盒体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安静而狭小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