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顺利地穿过屏障,望向施天青的目光却沉下去。
后者摊了摊手,“你看,我说我没有骗你。如今两道屏障都已经检测过,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来之前你没有告知于我,便将我引入第一道屏障之内,”林焉道:“为什么?”
施天青忽然凑近他,鼻尖相触的距离,眼瞳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林焉仿佛嗅到了他身上如同清晨薄雾一般幽凉清寒的气息。
“我说了,你该提防着我。”
说完,他又站直回去,好整以暇地看向林焉,“我倒没料到,你想的竟是这个,我以为,你会好奇你身上哪儿来的蛇族血脉。”
“没什么意外的,”林焉淡淡道:“或许是在刘家岭内饮入过你的血……”
“亦或许,”他顿了顿,“其他族类本就可以通过锦华门位列仙班,白玉京亦不禁止异族通婚。再者,关押你的琉璃灯,乃家母遗物,这般想来,家母来自蛇族,也不无可能。”
“你倒是心大,既然不关心,那便算了,”施天青甩了甩袍袖道:“走吧,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林焉跟上他,“杀不了我,你很失望?”
“我几时说要杀你了,”施天青一哂,自顾自笑道:“我如何舍得杀你。”说完,他忽然抬头,喃喃重复了一遍,像是几分无奈,几分惆怅。
“我如何舍得。”
两人皆是易容后来的,路上尽量避开了其他的蛇族村民,沿着没什么蛇迹的小道走,凡是见着和应顺头上的花儿一样的,便停下来四周巡视一二。
他们一路走过去,这花儿像是寻常野花,总是散着生长,零零星星地散落在路边,偶尔才有一两块儿略聚集的地方。
不知何故,当此花聚集生长时,看起来格外有灵气,和散落的三两朵分明是一样的花,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虽然是生长在寻常巷陌之间,可总让人觉着,它的花蕊上似乎萦绕着浅浅的光,可当凑近来看时,又发现不过是错觉。
林焉略蹙了眉,正探寻这异象来源何处时,忽闻身后一声响,“你们是谁?”
林焉回过头去,便见一人拿着锄头,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远远闻来还有芬芳。那人眉眼柔和,一声月白衫子,头戴着笠帽,汗水从鬓角流下。
林焉看了施天青一眼,后者也有些意外。
来幻音岭前的易容是施天青画的,他还再三保证,这张脸绝对是泯然众人,绝不会引起任何蛇族居民的注意。
还好他们装备齐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浇花人,于是林焉扬了扬手中的葫芦瓢,“来浇花。”
那人的目光又挪向施天青,后者溢出一个笑来,“我陪他。”
“好一个一唱一和,”那男子忽然笑了,“你们可唤我落红公子。”
就在林焉纠结是否要自报家门的时候,那位落红公子却在他们一旁的空地上掘开了小土堆,将手中的布带放进去,又把泥土铺平。
“这是个花塚,”落红公子解释道:“这葬花原是人间话本儿里写的,我偶然听到了,闲来也会效仿那位唤做林黛玉的人间女子,”他言罢,又像是自嘲,“东施效颦罢了。”
“原是如此,公子好雅兴。”施天青道。
落红公子摆摆手道:“我族中人一直将我视为异类,难得阁下竟不觉我奇怪。我家就在这附近,今日与二位有缘,承蒙不弃,不如去我家坐坐,闲话一二?”
林焉看向他那双格外温柔甚至有些女气的眼睛,应顺的话猛然回荡在耳畔。
如果应顺口中救了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落红公子,那么林焉不得不承认,应顺的描述实在是再妥帖不过。
显然,施天青也想到了此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如此甚好。”
落红公子的院落格外干净,倒是充满着人间烟火气,外头养着三两鸡鸭,一棵遮天蔽日的枇杷树下放着个木质的板凳,旁边还放着不少话本儿,都像是人间流传的书册。
的确不像蛇族,倒是像天生的人一样。
“两位是想在院子里坐,还是进来?”
林焉笑道:“客随主便。”
“那便在外面吧,”他备了些茶水吃食放在案上,三人一同坐在枇杷树下,那茂密的书页间溢出一二光点,落红公子便伸手去盛那日光。
“蛇族喜阴,如公子这般喜爱日光者倒是少见。”施天青开口道。
“所以他们才觉得我不合群,”落红公子无所谓地笑笑,放下手,见施天青正在看他放在一边的话本封面,又道:“阁下若是想看自取便是。”
施天青见目光被他察觉,笑道:“不瞒阁下,我在幽冥有一处小店,做的便是这写话本儿说书的生意,在下也对这一道兴致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