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223)
时穿背着手,点点头:“我听说汴梁城的粮食全靠运河输送,刚才我数了数粮船,计算了一下汴梁城每天能获得多少粮食,这次科举,几十万考生涌入汴梁城,但现在运河上的粮船如此少,恐怕汴梁城明年开春要大饥荒了。”
黄煜想了想,随口说:“啊,等会靠岸的时候,承信郎帮我送封信,让家里赶紧往汴梁城送一船粮食,万一大饥荒发生了,别人还好,我们这些外来人,想买粮食也找不见地方。”
时穿点点头:“但愿来得及。”
沉默了片刻,黄煜轻声问:“大郎,你说这次衙内能否扛得过去?”
“扛不过去!”时穿平静的回答:“但这未必是坏事。”
黄煜思索了一下,同意时穿的看法:“素珍姑娘一直嫌衙内粗鲁不文,这次衙内如果扛不过去的话,听从家人的命令,跟人结了婚,也许对素珍姑娘是件好事。”
时穿苦笑着摇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定下亲事,无需征询孩子的意见,便是孩子强硬起来,父母抓只鸡来跟新娘拜堂,也算成全了婚礼,从法律角度上说,这位新娘就是他的正妻,他想打官司,那就是不孝。所以衙内根本迈不过这个坎。”
黄煜叹了口气:“抓只鸡来拜堂,那是乡下人的做法,城里人一般用新娘的小叔子代替,我听说施衙内的亲戚都在海州,等待施大人的正式任命——他在海州可不缺兄弟。”
黄煜跺脚:“这都什么事,原本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海公子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弄得现在全乱套了。”
没错,这就是传统,古代中国,做子女的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父母。
即使一千次穿梭时空,也改变不了这一历史事实。
黄煜叹了口气:“可怜的……我们现在只有往好处想了,好处是:素珍姑娘原本对施衙内也不十分满意。”
稍停,黄煜轻声补充:“今年是科举年,素珍姑娘的父亲任期也该满了吧,他现在大约在京城候官。”
时穿咧咧嘴:“在京城候官的还有黄娥娘的父亲,还有黄娥的舅舅,以及施衙内的父亲。”
罗望京插嘴:“这不奇怪,三年一次科考,官员都是这时候任命的,三年一次磨堪,每次科举年份,也是官员续任改任的时候。”
时穿哈哈一笑:“看来我的估计有差错了,在科举年,上京赶考的岂止是举子,天下各地的官员也要赶往吏部,等待自己的新任命吧,这样算起来,京城明年接待的外来人口,岂止四十万。”
黄煜吃了一惊:“你想说,京城明年缺粮严重是吧?”
“南面的洞庭湖都结冰了,现在天气冷的伸不出手脚,北方的运河能不结冰吗?你看,沿线的运河船,星星寥寥,输入京城的粮食,往少理说,也要缺少一半吧。”
黄煜苦笑着冲罗望京说:“本次科考,真是多灾多难啊。”
公元一一一二年是地球的一个冰极,在冰河时代过去之后,伦敦河上又一次结了冰,这年圣诞,伦敦士兵甚至在泰晤士河上,举行了舞会,这一年是千年以来最寒冷的一年,此后一千年,无论是洞庭湖,还是泰晤士河,都没有再度结过冰。
而自从这次洞庭湖结冰之后,地球越来越冷了,原本竹林梅林还可以在山东见到,现在这些植物退往了长江南带。
亲眼目睹气候的巨大变迁,时穿心中激荡不已:“所谓的天灾人祸,不过是如此吧,这个盛极一时的时代,这个古代中国文明的顶点,便这样悄悄的衰退下去——谁能力挽狂澜?”
沉默了片刻,黄煜指着河岸说:“我们现在行走的是泗水,等到了徐州,会有两条路径,一条是直线往西,进入汴渠;一条是向北进入微山湖,而后通过荷水、济河,穿越整个京东西路进入汴梁。长卿兄我们走哪条路?”
时穿没有回答,罗望京试探的问:“两条路有区别吗?”
黄煜回答:“汴渠水流量小,船只拥挤,按长卿兄的推测,现在很可能已经结冰;而走微山湖,虽然饶了一点远路,不过河面宽阔,船只竟可以扯起风帆,一路快行。
所以,这两条路虽然一远一近,但过去行船的人,总是用相同的时间走完两条不同的路。”
黄煜还没有说的是:走微山湖的路,相对来说不安全,湖上匪徒很多,一般人不愿选择这条路,所以,直接北上的船只较少,除非……除非他们船上拥有像时穿一样的人间凶器。
时穿目光闪了闪:“北上,走微山湖的路,等待了徐州,还要麻烦伯涛兄快马向海州传递一个消息。我有一艘海船,让这艘海船装满肉食与粮食,从海路北上,而后尽快从黄河入海口前往汴梁。”
罗望京突然插嘴:“长卿兄,如此太难为你了,我记得五胡乱华的时候,黄河结了冰,以至于胡人的铁骑从河面上直接进入中原。如今既然连洞庭湖都结了冰,黄河北支流已经断流,那么,黄河南支流很可能也结冰,你让船冒险驶入汴梁,我怕一旦河面结冰,那艘船便毁了。”
黄煜家中也有海船,对罗望京说的自然明白:“没错,一旦河面结冰,冰块会挤碎船只,你那艘海船再小也是海船,不可能拖上岸去以保全。还是算了吧,汴梁城再缺粮,能饿着我们这群举人吗?”
“那就让他们不要进入黄河,把食物直接从海上转运到陆路,而后通过陆路传输。我估计这个冬天,汴梁城会非常缺粮。”
黄煜插嘴:“这样啊,等待了徐州我们便再购买一艘船,让这艘船携带粮食尾随我们北上……到时候再跟刘亚之说一说,如果他不愿意走微山湖的路,我们便单独行动。”
时穿精神一振,拍了拍凌飞的肩膀:“把你哥叫上来。”
凌飞脚步咚咚的跑下舱去,时穿让开了船头,让黄煜与罗望京吟风弄月,他跑到了船尾,等凌鹏上了甲板后,时穿询问对方:“咱们一共制备了多少火药?”
凌鹏想了想,回答:“咱们总共买了五百斤的各色药物,提纯之后,大约制备了三百斤的新式火药。”
三百斤啊,也就是一百四十多公斤,应该足够了。
时穿再问:“你身上带的瓷瓶够了吗?”
凌鹏摇头:“我只带了十来个瓷瓶,后来在下邳采购了一批,在沭阳也买了几个,可这些还不够,如今手头上也就是二十多个,沿途消耗了许多,只剩下二十个了。”
罢了,既然进入售后阶段了,那就再……时穿用充满诱惑的嗓音,循循善诱的说:“我看过你投瓷瓶,很没有准头,我听说陕西的阳关用石子打羊角,那个精准啊,简直是指哪打哪,我恰好知道一些正确的用力技巧,可以让你投的既远又准,你如果学会这本领,也不用跟你弟弟学火枪了,以后就专业扔瓷瓶——简直就是人形迫击炮嘛,怎样,想不想学这本领?”
凌鹏纳头就拜:“师傅,教我这本领。”
时穿微微一笑,突然扯着嗓子冲边上一艘运河船喊:“纲首,你船上带的瓷瓶卖不卖?”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赠妾
因为没有纤夫,逆流上行的船都走得很慢。旁边的那艘运河船几乎跟时穿并行,听到时穿的招呼,船上的货主诧异的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甲板,似乎在纳闷时穿怎么知道他船中的货物。想了一下,货主回答:“怎么不卖,瓷器这玩意又不能当粮食吃,我自然是要卖的。”
时穿高声喊:“一捆多少钱?”
纲首扬声回答:“一贯六。”
“贵了,我买十捆,不,二十捆,便宜点。”时穿讨价还价着。
瓷器这东西容易碎,长途运输的时候都用草绳捆起来,一捆约六十个。纲首卖的瓷器并不是高档货,六十个瓷瓶一千六百文,这价钱也没有贵到哪里去,双方讨价还价半晌,纲首降了一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