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神(132)
一声哨鸣,传讯毕方。
听到哨鸣声,司昼注意到了前方的远山,她虚着声线,说不要去瑶台。
群玉山就在瑶台,她不要去。
只是一个心思打转,他就明白她怎么就落得一身狼狈,她去找寻沧海行踪了,也许是找那一个,也许是找那一族,她有明珠有臂钏,如果四境还剩下唯一一个可以找到沧海踪迹的神,那一定是司昼。
他按司昼的要求搀着她去不远处的八方山岩,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赤水在八方山岩里动了手脚,不知道赤水从这底下的暗室里听了多少秘密去,而司昼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思绪遥及往事,他不由笑了一下:“成霜,我刚刚那句话就是和你说的,你一直想看司昼的臂钏,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有任何不懂,可以问赵长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要是不答,你就把她推下船。”
成霜抚掌:“……妙啊!”
妙蛙种子!远山你可真是坑同事一把好手,不过这次我喜欢。
赵长生:“……知道太多果然不好。”
司月:“……你们两个可真是一对狗男女。”
成霜去解司昼的袖子,司月阻拦,成霜张牙舞爪地凶了她一下,司月瑟缩:“臭流氓!”
“别装了,你不想看?八卦你不想听?”
司月:“快解。”
司昼的裙装很别致,袖子可以拆卸,原先成霜以为是因为司昼臭美,这样方便搭更多款式的流风广袖。
当广袖卸落之时,成霜恍然大雨。
掩饰,这都是掩饰。
藕白色的上臂上绕着一串臂钏,碧色如洗,一如海色,水汽缭绕其间,细听去,有幽微涛声,如侧耳听贝。
原来司昼广袖常换是因为这些水汽的缘故,水汽沾衣即透。
剔透的碧色臂钏蜿蜒于司昼半臂,更衬托司昼肤若凝脂。
司月提醒成霜:“哈喇子要流出来了。”
成霜擦了擦嘴,根本没有:“我只是在仔细思考这是个什么东西。”
“真没见过世面,高档臂钏你没见过?”
历经千世,看透荣华富贵的赵长生表示,她见过历朝历代无数臂钏,相似的也有,但是司昼这个臂钏最珍贵就是了,不仅在于外表,还在于内里的心意。
“瞧不起谁,我知道这是臂钏,但是我怎么看不清这里面藏着什么关窍?”
成霜伸手去摸,还未摸到,指尖一刺,她缩回手来。
“我猜过,但是我不敢说。”赵长生扒着船檐,生怕成霜虎了吧唧给她真推下去。
这是赤水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虽然她也说了不少秘密出去,但是这个打死她都不能说。
日已暮,雾气蒸腾,和臂钏中涌出的水汽交融,再不能分出彼此。等风域被笼罩在一篇雾海之中,再也看不清远处,只能看得到彼此,若有目力模糊的人,连身旁是谁都看不清了。
处境并不乐观,雾气越来越浓,只能更将他们困在此处。
南风到底还有多久涌入,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危险先到还是南风先到。
夜色涌来,白昼已歇,在这障目之时,每个人都有些紧张。
远山沉稳的声线穿透夜雾:“司昼在这里,大不了,出什么事我们拿她换平安。”
司昼现下这幅样子,证明沧海一族在这里还是很繁盛的,话语权很大,无论出什么事,都和沧海一族脱不了干系。他们的赤水送出沧海三千明珠也未能拢住的一颗冰冷的心,甚至于让赤水鬼迷心窍反叛昆仑,最后赤水又死在司昼手上,沧海一族请罪迁居的文书上那“即刻”二字也是司昼写下。前因后果,其中种种,司昼都是沧海一族深恨的昆仑神。
大家都知道远山在开玩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点,白茫茫一片,像是昆仑丘山巅经久不化的皑皑白雪,他们似乎又回到群山之上,只有镇定自若的陆吾神在,只要陆吾神还有心情说反话,便不用过分忧心,天塌下来,陆吾神顶着,或者找个别的神顶着。
司昼陷入了一场白茫茫的梦境中,时而觉得自己在引雪山,漫天遍野的雪,顶着风,她一步一步艰难踏出。
她偏要走出引雪山。
当引雪山的帝舜之女她厌恶得很,等她走出这大雪山,她要给自己改个名字,没有人可以再叫她宵明,在烛光死去的那天,引雪山也失去她宵明了。
雪山在身后如庞然巨物,裂石的声音响起,暴风雪带来了雪崩。
她回头望去,知道再也不能躲避。
不过她不信她走不出这座引雪山
抖了抖广袖上的积雪,她没有向前逃,而是反身朝着那滚动着的巨大雪体来时的方向而去。
雪色障目,也扼住了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