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神(59)
“司月,等等。”
袁君惠高大的身影将司月衬托地像个挨教导主任训的小学鸡。低着头,遮蔽着自己生无可恋的表情。合理猜测她心里滚动着一万句脏话,只是不好明说罢辽。
“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回应。”袁君惠神色忧郁。
“……”
司月倒是不想回应,但是想求求他不要再塞情书了,看他做作的情诗很痛苦。我也吃够海货了,求求他不要再夜里往卷帘门下塞螃蟹黄鳝了,很吓人,一开门就看见活动的爬行动物。
袁君惠试图和司月附耳说两句悄悄话,司月如临大敌,赶紧捂住耳朵。袁君惠这位93市场管理处副主任只好压低了声音,用他以为的我和远山听不到的音量,悄悄说:“另外,我还想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有一些特权,你可以晚上不收摊。”93市场晚上九点半宵禁,大家收摊各回各家。
我笑死了呀,这是什么特权,司月晚上是不用睡觉?
远山则用真正的低语问我是不是他们卖海货的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有在贬低养珍珠的赤水啦。
“脑子里多少进了点海水。”我说。拉踩我最在行了。
我合理怀疑远山找到了新的恶趣味,他本来喜欢猎奇,看三流小说,尤其是男频烂文,一看能看一整天,现在阅读袁君惠的情书成为了他新的爱好。
“你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时候很美。”远山用寡淡的语气给司月读着极其肉麻的情书。
这个人,他这些日子以来不仅每天在一箩筐情书里翻来覆去津津有味地阅读,哪天袁君惠不往门缝里塞情书了还试图让我去催更。
想得美。
司月很无语,她什么时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迎风落泪了,别是滴完眼药水的时候吧?司月对于这个暗中观察的私生饭感到很烦,觉得以阅读袁君惠的智障言论为乐趣的远山多少也沾点脑瘫,从许锦声袁君惠总结到远山赤水,得出结论,男的就是不行。
惭愧,如果不是我为了要掩盖赤水记忆道阵法的气息,拉着司月去93市场尽头袁记海产那里日日买海鲜来吃,一来二去,给了袁君惠日久生情的机会,司月也不会遭遇私生饭的纠缠。我也不太明白到底袁君惠喜欢司月什么,喜欢她心大?不是,应该是觉得错以为自己遇到了知音。确实,我们最近频繁光顾袁记海产,很有那么几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让袁君惠产生了某些并不美丽的误会。他带着一副看似便秘实则忧郁的神情试探地和我们谈个诗啊词啊的,我这个专业人士臭着脸不愿意理会。情商高的人和陌生人说话比较宽和,司月怕冷场也怕人家尴尬总是充老好人和他谈两句,他就觉得高山流水知音到。
小故事大道理,滥好人多是自讨苦吃。
司月很忧愁,为什么我总是让她卷进一些倒霉的事情中,整个93市场就这么一个忧伤的智障愣是让她遇上了,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上次我举报魏老四填她身份证号一事。虽然这两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像的地方。你说说,如果我们去买海鲜的时候她能和我一样不理会袁某的悲春伤秋无病呻吟,现在还有这事吗?当然,司月已经很倒霉了,我唯有怜爱。但是当我陪司月踏上去小东庄市场赶集,踏进飞沙走尘的大土路想起来忘记戴口罩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所谓“怜爱”实打实是一种流于自我感动的情绪。
远山倒是鬼得很,他跃进我的意识海里,就避免了在尘土飞扬的集市上行走。我和远山则成为了一脸不悦四处躲着人的外来者,和市场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区别是别人看不到他,只能看到一个怪异的我。这里什么都有,帽子床单外套,鸟雀鸽子兔子,鲶鱼鲤鱼泥鳅,卖小食品的,卖生活杂物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卖的,除了卖人。我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过客,不断对司月发出疑问,“在道边卖熟食真的有人买吗。”猪蹄和烤鸭在尘土和阳光下泛着油光。磨香油的味道和蹦爆米花的香味在嘈杂的讨价还价的声音中交缠。在卖燕麦筋的卡车前我跃跃欲试想尝一尝,但是在远山吐槽的声音中还是决定走开。
我发现这里只需要交五块钱就可以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来卖东西,甚至觉得我也可以来这里卖书,“卖书没有市场。”远山说。确实,很少有人在这里卖书,这么大一个集市我只看到了两个摊位摆着一些连环画册和破烂的旧书。
司月被路边卖鱼竿的摊位里倒下来的长鱼竿砸到了头,她“哦草”一声决定还是办正事要紧。任我自己一个人溜达,她去买转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