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58)
她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患得患失,而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哪怕承担失去的风险,也还是忍不住喜欢。
房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去,季长善回过神,瞥了眼窗外,几片乌云聚集天空,窗帘随压抑的夏风缓慢鼓动,恐怕马上要落雨。
她停止抚摸的动作,预备抬开彭朗的胳膊去关窗,稍微一动,面前人就收紧胳膊,不让她离开。
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季长善无奈,摸一摸彭朗额角的黑发,他有时候就跟小孩儿一样缠人,而小孩子是不能惯毛病的。
她根本没做犹豫,拉过彭朗的胳膊直接咬了一口,他感知疼痛,慢慢睁开桃花眼,仿佛刚从梦境里回来,扯住太太的手问她去哪里。
“我又不会跑了。”季长善要拨开他的手臂,彭朗把季长善按进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慢慢说:“你太容易跑了,我得看着你。”
他声音低沉,混着气息扫过季长善耳廓,好像猫爪子挠心,很痒。
季长善希望彭朗离不开她,所以就算痒痒,也没推开他的脸。
只是现实主义很快就打败了爱情,那雨声淅淅沥沥,透过纱窗的网格抵达床上,季长善并不想地板浸水,否则还得浪费时间拖地。
她于是侧过脸,咬彭朗的耳骨,凶狠道:“这是我家,要跑也是你跑。赶快放手,要不然等会儿潲雨,你拖地。”
彭朗眼角带笑,以亲报咬,他捧住季长善的脸颊左右亲两口,终于放太太起身。
关好窗户,顺便拉上窗帘,房间晦暗不明,季长善回到床边,拿遥控器给彭朗开空调。冷风簌簌,她床头叠一方空调被,季长善拽过来搭住彭朗的肚子,叫他自己盖好。
彭朗随手展开被子,徐徐一盖,大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季长善觉得彭朗离开她一定会死,要么冻死,要么感冒致死。她一点儿都不乐于助人,却扯了下被角,帮彭朗盖住双腿,“你睡会儿就回去吧,我还有工作。”
今天周日,他太太实在敬业,玩命给远方效力。
彭朗牵住她的指尖,稍微一拽,季长善就坐到他身边。
他平躺床上,把太太的小手捂在心口,与她对视说:“这几天,我得帮忙办丧事,应该很忙,见不了你。”
季长善嗯了一声。
她习惯独立,少看彭朗几眼并不会影响生活。他倒是很舍不得离开一样,掌心摩挲她手背,继续汇报:“丧礼办完了,还得出趟国。老院长是法国籍,在巴黎待了二三十年,走了也想埋回去。他太太年纪大了,需要我跟着照应一下。得去几天,具体时间还不知道,确定了再跟你说。”
诸如此类的行踪报备,彭朗以前没做过。他到哪里去,顶多知会季长善一声要出去,她也从来不问原因和归期,毕竟他们的婚姻有名无实。现在彭朗这样开诚布公,季长善才由衷产生做人家太太的实感。
她很克制,仅仅在眉梢漏半分笑,过了两秒,才仿佛毫不在乎地回复知道了。彭朗瞧出太太的愉悦,莫名其妙想跟着她笑。
季长善隔一层空调被,摸摸彭朗的胸口,进一步行使太太的知情权:“苏小姐也去么?”
彭朗答应她不撒谎,实话说去。
季长善挑起左眉,“就你们三个人去?”
“老人说一切从简。”
三人行,老寡妇和孤男寡女,他和苏涵水确实不显得清白。
季长善抽回手,不言语。彭朗明白太太的疑心,但是不想解释老院长跟他和苏涵水的关系,便翻身面向季长善,去捞她的手。季长善躲了两回,第三回 让彭朗握住了就没动。
他用两个拇指交替揉捏季长善的手心,思索一阵,于昏暗中对上她的眼睛,“每天晚上跟你视频报备,行么?”
“谁用你报备。”季长善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不报备你就完了。
彭朗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打量一会儿季长善的面庞。她已经被彭朗看习惯了,没别过脸去。两个人相望良久,彭朗亲亲季长善的手心,说会想她。他太太讲不出类似的话,迟疑片刻,握一握他的手说:“早点儿回来。”
说完留他一个人休息。
彭朗睡了两个钟头,醒来后找到季长善亲一亲,没耽搁多久,便开车回到公司处理商务。朗郁不提倡加班也不反对,秘书抱来一堆文件请彭朗过目签字,顺便提醒彭总今天下午有三个会要开。
洱城种植园的收购遇到些麻烦,园主同时跟多个咖啡公司接触,竞争者不断往上炒价格,彭朗并不在乎钱,但也不能白白浪费彭家的钱。
他叫人跟进各个竞争公司的收购事宜,这些公司光跟园主抬价,却没有一个跳出来拟合同。彭朗抽了两支烟,重新翻开洱城所有种植园的资料,从中挑选几家,请在洱城的堂叔代为考察,并且叮嘱不要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