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鬼魂,也是温柔善良的生命。可活着的人,却是厉鬼。
野狼矫健的身姿在满地尸骸血肉间辗转腾挪,厚实光滑的皮毛在月光下犹如水光般层层波动,跳跃间肌肉紧绷出漂亮流畅的线条。
而在这份野性力量的美感之下,是毫不留情的死亡。
冲向溶洞的村民有几十个之多,前赴后继的涌过来,又一一倒在群狼的利爪之下。
当头狼停下时,已经是倒伏遍地的血腥尸骸,再没有一道站立着的身影,只剩下一团团和烂泥混合在一起的红白碎肉。
其余野狼也都傲然昂首挺胸,慢条斯理的从尸骸上收回利爪。
但是当头狼仔细查看过地上的村民数量后,却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被怨气驱使着包围了溶洞的村民,只有今夜被杀的村民数量的一半。
那,另一半呢?
头狼很清楚,这些村民不会有什么善良可言。
从百余年前那场屠杀之后,怨气一起缠绕在义庄附近不肯散去,而杀孽也跟随着那些屠杀者,一起顺着血脉流传了下去。
当年的屠杀者们拿着从被灭门的村庄抢走的一切,粮食财物和一应生活用品,去养育自己的孩子。
风车上还带着血,从死去的孩子手里被抢走,被笑着交到另一个孩子手里。
米粒上还飞溅着血液,就被满不在乎的清洗下锅。
当一个家庭流淌着血与泪惨死在冰冷的土地上时,另一个家庭在欢笑着享受一顿丰盛的饱饭。
从那时起,罪孽就开始流传,被积攒在现在这些村民们的魂魄中,和他们本身的罪孽一起,悄然滋长。
今夜,当那些村民们被归来复仇的鬼魂屠戮至尽,死去的村民们也被当年祖辈留下的杀孽和不甘控制,一心想要去寻找当年的“宝藏”。
可以说,起尸后现在村民,已经不再是他们自己。
只是被罪孽操控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正因为头狼看得清楚,所以它不相信,只来了一半村民是因为另外一半善良不想作恶。
既然如此,那另一半……
蓦地,头狼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为之带路的那位青年,叮嘱过溶洞外面要交给他,而在溶洞外面,不仅有义庄。
还有山另外一边被屠戮的村子。
和青年同行的那些人,被暂时安置在了那里。
难不成?
就在头狼疑惑的时候,突然间,它的耳朵动了动,敏锐的听到了从远处夜空中传来的惊呼喊叫声。
瞬间,它的表情变得凶恶起来,紧皱起来的五官不再是面对燕时洵时的冷酷帅气,而是变得极具攻击力,漂亮的眼睛中一片杀意。
它低低的怒吼着,彻底被这些即便死后也不知悔改的村民们激怒了。
头狼转过身,向身后的狼群低声嘶吼了两声,传递着自己的命令。
群狼随之低下头,从喉间发出低沉的震动,以示服从忠诚。
更有狼群从四周的山林间嗥叫回应,牢牢守住山脉,不允许任何活尸和鬼魂越过这道山峰,去伤害山另一边的人们。
既然这里的怨恨始于百余年前的屠杀,那无论是当年惨死的村民们,还是被复仇杀死的人们,都应该留在这里,在事情最初发生的地方解决。
而不应该波及到过路的外人。
头狼在交待清楚命令后,就立刻转身疾驰而去,顷刻间便如一道银灰色的闪电一般,直冲向幽暗的山林,迅速越过山峰在树林间跳跃飞驰,几乎脚不落地的奔跑向惊呼声发出来的地方。
村民们早已经被复仇屠杀,整村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现在在这附近仅剩的活人,就是和那个青年同行的人们,他们就住在村子外面的房屋中。
但他们的保护者,现在却在溶洞中,为了保护天地苍生而战。
既然如此,头狼不介意暂时成为那些人的保护者,直到那青年回来。
——反正那青年也嘱托过它,它不是言而无信的狼,否则何以在群山众狼间立威?
不能视而不见,自然只能出手相救。
头狼的眼神坚定凛冽,月光照射下来,它剔透的眼眸漂亮如落满了星辰,一身银灰色的皮毛在迅速刮过的风中柔软的起伏。
凡是它迅速跑过的地方,树林就像是被银灰色的闪电劈开了一条通路,枝叶向两侧倒伏,露出一条毫无障碍的通路,直指向村外的那间房屋。
南天是最先觉得不对劲的。
从燕时洵等人离开之后,南天自觉责任重大,就一直心情沉重的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在众人呼呼安睡的时候,连合眼都不敢。
他一手紧握着燕时洵留给他的符咒,一手拿着随手从房屋里找到的农具当做武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房门外面,紧张到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唯恐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