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缠(74)
最终,她手指飞快地发出二字指令:
“出发。”
第27章 分割线
她在初雪来临, 在化雪离去。
消融得人间干净,决绝,万籁俱寂, 无痕, 无踪迹。
雪像未曾降落过。
她也像从未到来过。
-
春天还是太迟了。
当易圳手捧娇粉花束,沾了满身仆仆风尘赶回法特庄园, 险些被这里的寒凉荒芜刺伤。
毫无防备, 没有预告。
壹号城堡安静得不像话,从执事管家到贴身女仆、园丁、厨师, 所有调来服务于她的人员全部悄然调离。
本因代薇而热闹起来的偌大的家,倏忽间消散了人烟, 中庭里留有四人搬运团队,沉默迅捷地摘下满墙相框。
无处不挂的画作, 是管家离开前细心地一件件覆上遮布,让他们大胆奔放的相处方式不至于泄露。
“搞什么呢……”
易圳开始疑惑自己是否走错,疑惑到不理解现下状况,直觉又让他迈开腿飞奔上楼,那里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推开房间门, 扑面而来的安静让他几乎能够听清自己紊乱的心跳,抬头望去, 门上没有泥膏小鸟和贝壳风铃的踪影。
薄荷色窗帘拆下,又换上先前的深灰款式;
清新少女风的沙发已经搬走,安静摆回那套颇具历史价值的真皮坐具;
床上用品失去了鲜艳色彩的视觉刺激,陪他最久的纯黑色竟让他觉得无比扎眼。
还有呢?
什么都没有了,全世界在向他诉说单调寂寞。
五花八门堆放在家里的各类香薰机、面膜仪、加湿器、落地灯等等, 无一例外消失不见, 那些她存在过的痕迹, 好像只有一墙之隔连通的画室能够证明。
对了,画室!
他脚下险些被自己磕绊住,止不住发了慌地往画室方向疾步而去。
距离越发靠近,视像愈加清晰,步调却在逐渐收缓、凝滞、变得僵硬。
她说进入画室不用门,只用一层浅星紫柔软纱帘轻掩,而现在那条飘逸的帘子也被取下,
所以无需再走近,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尽里面空荡的场景。
每天散落着摊铺满地的稿纸收拾干净,颜料和泥膏清扫得一尘不染。
桌面上银行卡、星黛露耳环、还有他的手表整齐摆放,它们已经经过擦拭消毒,上面连她的一个指纹都找不到,同满室粉墨气息混杂她的胭脂香味,一起消失彻底。
易圳愣愣盯着它们,有一瞬忘记了感官:
她的快乐那么浅显,有钱买买买就很开心,
送她的耳环还只戴过一次,怎么放在这里?
出席宴会的时候他的手表不是改成她自己的表带了吗,又换回原装,是不是不喜欢?
“代……”开口,竟被自己喑哑嗓音惊醒,很快清了清喉咙重新呼唤,
“代薇。你出来。”
瞬时空旷的房间,或许也只有隐隐回声能传出回应,这种来自他自身的惶恐,让他觉得吵闹,心慌意乱:
“别玩了,我不喜欢这个。”
“代薇,代——”
画室更里侧闪烁出荧荧亮光,令他停止出声,不得不进入探索。
那是投影设备在工作。
她永远钟意缤纷梦幻的爱情故事,时常缠闹着他一起看,又总是不肯安分。在夜雾起,在黄昏下,在风雪后,在电影主人公甜蜜相拥时扑入他怀里,在青年靓女热切接吻时狠狠舔咬他的唇。
而如今。
现在,这方见证过他们滚烫又黏稠爱意的投影屏上,正循环播放着一套完整的婚礼预案,从概念图稿到立体结构模拟,每一条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妥帖,细致到位。
记忆的时间轴往回推扭,易圳记起这篇演示档案的主框架,他是见过的。
在长辈们热心为他和星野梨准备的婚礼备选方案里。
在星野梨兴奋的最终选择下。
是谁,谁把这该死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幕布旁的音箱底部压着张惨白的纸,适时刺入视线。隔着很远就隐约察觉那是什么,才会在抽出的动作里添上几分颤抖。
果然是早就被他忘个干净的“替身协议”。
曾经他一度在心里不屑嗤嘲它是一张无意义的纸,而今细看,除了原先条款,还有她以不同颜色笔迹逐一添加的事项。
[3.甲方喜欢被叫老公,乙方要多多主动]
[4.乙方每天早上插花花也可以插到甲方瓶子里,甲方并不排斥小花]
[5.戴安娜有些不喜欢甲方,要带它多与甲方互动,培养“父女”感情。]
[6.……]
开了头但未写完的序号被打上叉,右下角签名和日期处的那枚完整唇印被破坏。
划去认真执着,潦草戳下“协议已截止”。
理智轰然倒塌,易圳调头冲下楼,扯住工作者冷戾寡郁地逼问她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