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做教育(118)
徐瑶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许多前世的事,那些纷繁的往事,被她压在心底许久了,此刻就像泉水一帮倾斜而出。
她不愿去思考往日那些无法吐露的语言为何此刻能够如此畅快淋漓的吐露,或许她本来是明白的,只是她固执的希望自己不明白。
“先生要是在我们那个时代,一定是举世皆知的天才,一定可以……”
安心治学,不必为俗世所扰。
徐瑶似有所感应的回过头去,只见那苍白无力的手悄无声息的滑落,血色渐渐褪去,只留下这个时代未尽的余音。
眼睛渐渐合上,眼前似乎浮现出徐瑶所说的那个盛世,他站在老家的大门口,没有拐杖,笔直的站着,他的妻和他并肩而立,在他们中间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
扎着两根辫子,手被妻牵着,那张脸看起来是如此陌生而又熟悉,尽管他没见过颖儿长大的模样,可他心里知道,那就是他的女儿。
“爹爹,你快看!”
看这海晏河清的盛世长安,只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
“先生!”
徐瑶尝试的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一瞬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徐瑶难以置信的上前去探了柳叔均的鼻息。
没有任何感觉!
踉跄了一步,徐瑶摔在了地上,看着那具熟悉的身体,眉目分明,一丝一毫都是熟悉的模样,可偏偏没有了生机。
那张脸不会再对她笑,小胡子一颤一颤的,活像只小松鼠,也不会再严厉的指导她写文章,再也不会有人让她整本整本的背书了。
可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她喜欢听先生讲课,喜欢给先生抄文稿,喜欢和先生有关的一切。
眼前一黑,精神恍惚间,徐瑶握住了那双没有生机的手,还残余着一丝体温,那点温度就行冬日的暖阳一般。
虚无而缥缈,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等回过神来时,师母已经回来了,手中给先生买的药全散落在地上,和师母一同的,还是先生的另一位弟子。
和师母一同是大师兄,他带着暗夜的雨露,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门口,徐瑶看着师母,悲从中来。
“老师去了!”
那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有些沙哑,却宛如一声惊雷,击打在在座的每个人身上。
明明就在白天,先生还笑着和他说,通史的大纲已经弄出来一多半了,先拿给施公看看,再往下弄。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明明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先生会和之前的每一次发病一样,可以熬过去。
曲雅怔怔的一步步向前,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眼中只剩下了那具没有了温度的尸体。
曲雅没有落泪,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蹲下来,将脑袋搁在叔均的,胸膛上。
就像年轻时,那时候叔均还没有疾病缠身,她会将脑袋埋在叔均怀中,听着叔均给她讲那些革命思想。
“润郎,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要回扬州一起看琼花,要给我写一百首诗的,你是要食言吗?”
曲雅轻声的问,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曲雅描摹着叔均的眉眼,相互扶持的十多年,这张脸却怎么都看不够。
只是那个总是笑意盈盈宠着她的润郎,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的润郎,走的这么突然,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润郎!”
徐瑶知道先生有一副古琴,琴上刻着的就是“润郎”二字,以前她一直不知道润郎是谁,现在她知道了。
润郎,是先生的乳名。
曲雅伏在叔均的胸膛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那些独属于他们夫妻间的点滴,固执的等待着床上那人能够醒来。
可逝者已逝,柳叔均再也无法醒来,带着他未尽的事业和对未来的无限的期许。
1919 .11 .19
燕京大学国学门教授,柳素颉病逝于燕京北永胡同。
追悼会上,先生生前的几位弟子都难得的聚在了一处,先生一生弟子不多,能够被他承认的,也不过五人而已。
季舒得到消息后,连夜乘坐火车赶了回来,先生去的突然,离开的前一天,还说要将通史大纲梳理出来。
季舒以为当初一别,总有再见之日,况老家事简,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可返回,所以也就没跟叔均先生辞行。
不想再见之时,已是天人永隔,只见麻衣如雪,白帆高挂,两盏白灯悬挂在叔均家的大门两侧。
“老师!季舒来晚了!”
季舒见到叔均灵堂的那一刻,踉跄了两步,目眦尽裂,难以置信,直到见到了叔均先生的遗体。
“老师!”
季舒眼前一黑,险些昏厥在地,顿时放声痛哭,直直在叔均先生灵前哭了一夜,口中不免自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