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水云间(50)
乃至于昨晚对他……那种照顾,一看就是出自习惯和本能。
可是,妈的,谁能想到,她的这份柔软温柔背后,在危机时刻,却藏着这么惊人的爆发力和勇气!
也许,让他最生气的就是这点。
——这些天,他花了这么多精力在她身上,却居然还是教不会她,如何保护自己。
飞身扑出去的那一刹那,别人看到的,是领队去救队员。但是,他的脑海里,一秒钟都没有想过领队的责任,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保护她,是他自己的责任。
她既然不会保护自己,那么就让他来。
☆、第四天:顿悟一
筱曦气鼓鼓地走到溪边,认认真真地洗了手,又气鼓鼓地走回了大帐。
虽然不知道云骨为什么这么生气,但她是个从来不愿意欠人情的人。
他为了自己而受伤,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这个药,她还就是给他上定了!
于是云骨一支烟还没抽完,就看见气鼓鼓的小兔子又回来了,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从帐门口抄起一把折叠椅,拎起急救箱,“啪”地一下拍在他面前的地上,在他对面坐下了。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骨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了急救箱,从里面翻出了棉签,纱布,碘酒和云南白药。
然后小心翼翼地抓起他受伤的手,开始低头帮他清理伤口。
一句废话都没有。
看着面前那个闪着光泽的毛茸茸的头顶,云骨的气,突然烟消云散了。
“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轻点儿。”
筱曦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洗的手,还有石头渣子呢。”
语气是埋怨的,语调却软糯得让人想揉。
云骨不吭声了。
筱曦仔细地用棉签扫掉细小的石渣,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地吹气。
那带点潮意的凉风,仿佛吹在了云骨最心里柔软的角落。
于是——剩下的那点恼怒,也不见了。
然后,小白兔垂着眸,说话了:“我知道你是真生气了……那不是我的第一反应嘛……平地上看见人要摔倒,你还会下意识地伸手扶一把呢。这身边就是峡谷,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啊……”
云骨没说话。
筱曦给他涂完了碘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愧疚,试图解释:“而且,这几天,队里的队友之间都是互相帮助的。谁不舒服了,都会伸把手。谁的路餐没带够,大家都互相分享。谁出点意外,大家都群策群力。我只是…觉得……”
云骨的喉结滑动,无声地叹了口气,打断了她:“你在生活里也这样吗?”
“啊?哪样?”筱曦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
“就是……”云骨想了想:“这种责无旁贷的劲儿,你是不是平常也这样?觉得别人都是你的责任,别人好不好都与你有关,别人的事,你能帮一把是一把?”
筱曦眨眨眼:“也……没有吧。我也没那么热心肠。”
云骨转开头,不想对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就,烦人!
碘酒干了,筱曦又低下头去,开始给他上云南白药。
云骨看着她那个专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筱曦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我还觉得我挺冤的呢。我好心好意帮忙,虽然帮了倒忙……”
云骨嗖地一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哎。”筱曦想去把手抓回来,抓了个空,不高兴了:“干嘛呀。都快上完了!”
云骨用另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在空中乱挥的两只手腕,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知道,早上师姐要下撤,我为什么瞪你吗?”
哦,对,还有这件事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筱曦也生气了。她抿紧了嘴唇,摇摇头。
“小溪。”云骨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沉重:“你知道户外徒步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我告诉你,不是山,不是雪,不是极端天气。”
“而是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和极限。”
“你在城市里生活得久了,身边的一切环境和设施都是围绕着人的安全和便捷设立的。可是户外,大山,高原,不是!”
“在这种环境里,一个人的生命,跟一棵草一只蚂蚁没有区别。大自然打个喷嚏翻个脸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见过的所有出事的人,都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都他妈的以为自己人定胜天!”
“可师姐知道。她知道自己的极限走不了今天的路。”
“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勉强她!”
“小溪,你可能是好意,想着让她再坚持一下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