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孙老师劈头盖脸的一大盆鸡汤,同学们没有再报之以不屑一顾或者讥笑嘲讽。
啪、啪啪...
掌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同学们回头,见鼓掌的人正是徐嘉茂。
叛逆不羁的超级学霸徐嘉茂。
他一双狭长内勾的桃花眼淡淡睨着班主任,一声声地鼓掌,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却涌着波澜。
同学们被他带动着,纷纷鼓掌,一瞬间整个教室掌声如雷,班主任眼睛有些泛红微润,摘下了厚厚的大框眼睛,背过身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同时说道:“你们...是我执教24年以来,带过的最好,最优秀的一届!”
沈星纬笑了笑:“孙老师,你该不会是对毕业的每一届的毕业生都这么说的吧。”
此言一出,全班爆笑,感伤的愁绪瞬间被驱散了不少。
“好了好了。”班主任压了压手:“我再讲讲选报志愿的事情,高考只是你们的第一场战役,不要以为考完了就万事大吉可以放开玩了,如果志愿没有填报好,影响的是你的一生......”
接下来班主任给同学们详细讲了志愿填报的事情,无非是参考自己的分数,还有兴趣爱好云云。
班会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杨吱收拾好厚厚一沓志愿选报资料走出教室,路过转角处,寇响正好在水台边洗了手,修长的指尖追着湿漉漉的水珠。
两个人隔着不过三米的距离,杨吱顿住脚步,她看见寇响手臂边侧着一沓资料,同样是各个大学专业的宣传册。
寇响的脚步也忽而顿了两三秒,他目光下敛,却从始至终没有看她。
这半年来两人宛如陌路,杨吱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也已然释怀,然而此时此刻与他偶然相遇。
她的心蓦然缩紧,呼吸间又疼痛感缓缓漫开。
没有办法释怀,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办法释怀。母亲说保留三分余地,她一分也不剩全部给了他。
“叔叔好些了吗。”她强忍住难受,问道。
寇响摇了摇头,能怎么好,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肯定会醒过来的。”
“嗯。”
寇响手揣在裤子兜里,朝前迈了两步,身后杨吱突然叫住他,声音略有些颤栗:“对不起。”
脱口而出的瞬间,杨吱便深刻地感受到,对不起,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最无力的三个字,但是她欠他这三个字。
“谢谢...”
她继续说:“谢谢你,这一年保护我,也照顾我,让我鼓起勇气面对自己,让我变得更加优秀。”
“还有什么。”寇响平静地问。
“还有...再见。”
寇响的脚步顿住,微微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几秒之后,他拖沓着步履,缓缓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处。
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溢出,顺着丰盈的脸蛋划下一道晶莹的弧光,夕阳也疏忽间沉了下去。
总算说出来了。
走出这个校园,从今以后,各自安好,再见了。
走廊尽头的玻璃天窗分割了暮色,映出道道昏黄的霞光。
此刻盛夏,空气潮湿而闷热,寇响倚在天窗墙下,缓了好久,才从这阵闷痛里缓过来。
手里的烟盒已经被捏成了变形的褶皱。
谁都没有看到,那个毕业季的下午在高三教学楼走廊尽头,有个男孩拿自己的拳头往大理石的墙上猛砸,伴随着宛如困兽般的低吼。
“这里曾一半装着梦想,另一半装着你。”
而现在,没有了梦想,我以何种可憎的面目再见你,再见我的伙伴们。
血肉之躯不抵坚硬的岩石,鲜血渗出,光滑的墙面擦出道道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
那是他留下来的最后纪念,纪念他兵荒马乱的青葱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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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志愿填报,苏北北,裴青报了他们一直理想的学府B大,而两个人在高考毕业以后,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时绪和沈星纬俩人很早就报考了艺术生,所以即便文化课分数并没有特别高,她也进了首都艺术学院的声乐系。
大家伙已经填报了志愿,唯独剩下了杨吱,伙伴们都以为她在等待,等待寇响的志愿填报之后,她要报考和他一样的大学。
首艺吗?那可是寇响的目标啊,他曾说过,想要进入首艺的音乐基地班,那是音乐的最高学府圣殿。
就连班主任最后都急了,在他从几个好事八卦的同学口中得知了杨吱和寇响之间的事情,他跑来劝导杨吱。
以她的高分,当然应该报全国最好的大学B大啊,她本来的目标也是B大,这是毫无疑问的啊。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你到我这个年龄就会知道了,前途最重要。”班主任苦口婆心地说:“跟着自己喜欢的人选报一样的学校,以前也有同学做过这样的傻事,然而事实证明,这些不成熟的做法,最后害的只能是自己。”
班主任的劝说,杨吱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寇响最终选报了B大。
B大,金融专业。
他叛逆了十多年,他想要听话这一次,即便那个沉睡的男人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但有朝一日他若是醒来,他想成为他满意的样子。
多年父子,打过骂过,也相互干过架,但是他不可能永远未满十八岁。他在努力长大,而长大,便意味着舍弃,舍弃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在志愿填报时间截止的最后几个小时,学校电脑室里,杨吱也递交了自己的志愿表。
那一年,本应该填报首艺的寇响,意外报了B大的金融专业,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然而让所有人不曾想到的是,理所应当选择B大的杨吱,填报了首都艺术学院的音乐基地班。
她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的梦想蒙尘,不要害怕,我会帮你捡起来。
第69章 三年
时光如水, 一晃三年。
那年秋天来得极早,音乐学院外种着两排银杏树, 微风吹拂,金灿灿的黄叶纷纷扬扬散落而下, 草坪间由一代音乐宗师黄自的铜像, 而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二教的教学楼边,还有贝多芬的塑像, 很多学生在铜像前拍照。
又是一年新生入学季, 舟桐桐坐在学院门口的大棚伞下,看着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那一张张鲜活稚嫩的面孔,长呼短叹,感慨岁月不饶人,时光难留。
“新生入学报道在这边。”身畔女孩对着新生招呼道:“填完表格, 取了宿舍钥匙, 学长学姐会带你们去你们的宿舍。”
一个披肩发鹅蛋脸的小女孩走过来,俯下身填写表格。舟桐桐看着她白皙甜美的脸蛋, 心里头越发感慨凄凉起来,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钥匙拿好,这边的学姐带你去宿舍大楼。”
那女孩被推给了舟桐桐。
舟桐桐懒洋洋地刚刚站起身,边上男孩见状, 便说:“你要是不想动的话, 我帮你送学妹也完全ok啊!”
“你就别想老牛吃嫩草了, 都大三奔大四的老腊肉学长了还惦记着学妹呢。”舟桐桐说着已经走出了伞棚,对女孩说:“跟我来吧。”
“麻烦了,学姐,对了我叫唐梨。”
女孩不仅模样甜美,声音也特别好听。一路上,舟桐桐向学妹介绍了学校的教学楼和食堂,唐梨突然开口问道:“桐桐学姐,我听说,听说April在你们这一届,你…你认识她吗?”
April是杨吱出道的艺名。
舟桐桐挑了挑眉,得,又是一个冲杨吱来的。这些年已经有不知道多少男孩女孩,熟的不熟的,都向她打听杨吱的消息。
“你很喜欢她吗?”舟桐桐不动声色地问。
唐梨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喜欢啊,我高三的时候接触她的歌,其实我以前很自卑的,她的歌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她歌里有故事,也有力量。”
“你还自卑?”舟桐桐表示难以置信:“你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