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压低了声音,但南衣这几句话明显带了几分吼的意思在里头。
这厮惯会骗人,一次一次又一次。
从净慈寺被骗到木山,再从木山被骗到云山,这次还又被他装傻给骗了,她这上当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不清了。偏偏这厮现在又突然做出这幅可怜模样,分明是故意引着自己往那些方向想,鬼知道他是不是又在下套!
吃一堑长一智,她这都吃了多少堑了!
随着南衣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渐渐凝滞起来。
夜色中,她睁大眼睛瞪着他,面色带着不耐与戾气,仿若他再说些什么都能动起手来的样子。
晏奚定定看着她,薄唇渐渐拉平。
“说啊?怎么不说了?”挑了一边眉毛,南衣此刻话语带了几分冷硬。
从发现他又骗了自己开始,再到刚才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隐隐气得发闷。
——凭什么,凭什么都被他牵着走。
忽然,一声轻笑。
站在对面的蛊美人在她的怒视中,意外柔了神色,许久,低低道了一句,“是挺没意思的。”
而后,他抬起了一只手,状似要抚她的发。
南衣下意识连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动作,只拧眉看向他。
看着两人之间已经不下三步的距离,晏奚缓缓收回了手。
“也好。”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南衣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晏奚也后退了一步,看向她的视线因着黑夜,都弱去了几分。
“芒种身上的追踪蛊,我会除掉,以后……不会再跟着你了。”话毕,他便侧身走了开去。
“喂!你——”
晏奚最后留下一句“不早了,好好休息”便推门进了隔壁屋。
——这厮有毛病!
看着空荡荡的客栈走道,南衣狠狠咬了两下牙。
“砰——”
她也跟着重重阖了门。
一路心气儿不顺地走到桌边,南衣不一会儿功夫就足足灌了三大杯凉水,这才觉得胸口的堵意好了些。
——明明是那厮做错了事,怎么到头来他却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真……
深吸几口气,南衣正努力平息怒意,却突然觉得头有些发晕。
难不成是晚上在屋顶吹风,凉着了?
正怀疑着,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却发明显,只一会儿,她整个脑袋都沉了,四肢也失了气力,浓浓的睡意萦绕周身。
不对,这茶有问题……
“哐当——”
再也支撑不住,南衣倒头趴在桌上,彻底晕了过去。
长夜过半,月隐星灭,墨色愈浓。
南林的夜晚总是颇不太平。
“客官?”
小二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声,正兀自纳闷——这位客官不是特地叮嘱了今日要人来叫早的吗?难不成睡太香了没听到?
想了想,小二又敲了几下门,扯了嗓子喊道,“客官,已经卯时……”
“吵什么吵!”门一下被拉了开来。
“客、客官,已经卯时三刻了,您昨儿个特地说要早上叫您的。”
小二被吼得慌了神,说话都有些不利落。
“知道了知道了!”
砰——刚打开的门又关上了。
大清早的,叫魂呢!
揉着酸疼的脖子,南衣睁着还有几分惺忪的双眼,有些泛迷糊。
——怎么回事?怎么夜里就趴桌上睡了?
哎哟,她这脖子疼,背疼,腰疼,哪都疼。
揉着揉着,动作停了下来。
昨夜……
“砰——”
这次是门被狠狠拉开,撞墙上的声音,
还没走远的店小二又是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快步离开了。
南衣三步并两步冲到隔壁房,伸手就去拍门,可这一拍,门却就开了。
她用力过大,还差些栽了进去。
“喂!是不是你下药……”
满是怒气地跨进屋子,刚说了没几个字,南衣的声音就卡住了。
屋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行李。
床铺、桌椅、茶盏都摆得整整齐齐,分明就是已经被打扫过了的样子。
某个昨天夜里还坐在桌边喝茶的身影不见了。
南衣满满的怒气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偃旗息鼓。
站在空荡荡的屋前,她面无表情地眨了两下眼。
昨夜那么一出后,蛊美人这厮竟然连夜离开了?
一个招呼都没打,而且什么都没留下。
——你大爷的!
一路杀到楼下,南衣追上了先前跑下来的店小二。
“老子边上那屋,里头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就,就天还没亮退、退的房。”店小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矮了半截——这位客官看上去好凶。
退房?果然是走了!
南衣的猜测得到了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