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讲武德(89)
萧诵一时听得心酸,最后说:“我会将他拘在东宫里,随意不得出入。谢家乡绅起家,资质如此。我总想着,母后当年艰难,而今皇后时常惶恐,我命里儿女缘少,不过就得了他们三个。难免就多宠爱一些。也不忍苛责皇后。”
曹太后一针见血指出:“你的错不在宠爱,是偏疼。你偏他太过了。”
萧诵也知道。
当年父皇偏爱两位元后出两位太子,他是亲眼见过的。
两位太子,全都资质过人,可惜都俱亡。
两位太子兄长,他望尘莫及。他从前嫉妒,可等坐上这个位置,又觉得即便资质过人,又如何?
萧诵满口答应:“他这次知道教训了,我也定会教训他。”
曹太后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你们真以为九边之将,是你们能收买的吗?”
萧诵的心思被她一句点破,顿时面上有些狼狈。
曹太后心知肚明他为何偏爱太子,因为太子和他一条心,也为他冲锋陷阵。
曹太后见他固执不肯听,眼不见心不烦,摆摆手说:“陛下去忙吧。”
萧诵知道这次父皇不肯轻易饶了太子,求母后:“望母后庇佑祁儿。”
曹太后想,她原本不想点破,可不说皇帝还是自欺欺人,还不如脓包挑破。要不然往后都是一桩祸事。
曹太后问:“之前我问鋆儿,该纳妃了,你猜鋆儿如何说?”
萧诵看着她,眼神里有些为人父的无奈。
她面无表情说:“鋆儿说,待太子儿女双全后,他再纳妃不迟。你真当他什么都不知吗?那是他的妻儿!你怎么能将他糊弄过去呢!若是有一日他们兄弟相杀,那就全是你今日之过!你明白吗?陛下,你扪心自问,我们曹家当真有过不臣之心吗?曹印在朝几十载,当不起你一句尊敬吗?曹贵妃避入华林园,你敢说你的谢皇后无辜吗?”
萧诵见曹太后泪眼阑珊,连连跪下称“是儿子的错。”
曹太后心里哀叹,她在儿子年少时教的太少了,才有了如今是这副样子。她那时候不指望他能拔尖,他上面有那么多优秀的兄长,她只盼着他能富贵平顺,做个富贵翁,哪知道,会有后来的事。
“江州之祸,是你们立身不正。你为君,太极殿登基,受百官朝拜。你怕什么?你有什么可心虚的?你若是拿得出本事,没人敢动你!”
萧诵愧然。
曹太后毕竟年高,她性格刚毅,而儿子性情完全不像她,也不像陛下。登基十三载,在她面前还是这样。
萧诵近日在母后面前脸面全无,索性有话直说:“母后心知我这个皇帝做的像个摆设,我再强硬有何用?九边之将只认北宫,而不识得我这个陛下!当年边将进京为父皇贺寿,对豫章太子可谓言听计从,俨然是一副君臣相得益彰的情形,如今我呢?父皇丝毫不给我脸面,三哥是他下令杀的,皇叔也是他下令诛的,他自己后悔……”
“皇帝!”曹太后怒极。
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放开了说个痛快,萧诵问太后:“母后也觉得我无能,是吗?你可知我当年登基时,户部空成什么了?父皇沉迷修道,花费金银不计其数,南地遭灾,北地干旱,我依仗世家,左右逢源,一个堂堂皇帝,穷到发不出赏银!我低声下气,想借曹印之口,向北地的曹家讨一个便宜,让北地百姓能捱过天灾之年,你知曹印如何和我说的?曹家之难,不敢为陛下所知,北地已没有曹家立锥之地。好一个朕的中书令!”
没有生死怨恨,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曹太后默然,此事错不在曹印,也不在萧诵。
因为那时候,曹家确实乱了。
先前家主曹炳,曹文延,是曹印堂兄。他当年和吕匡渊齐名的才子,才情冠绝,和河间王引为知己,河间王妃就是他的胞妹。后来为了救河间王出逃上都城,身死。
当时曹家大乱,百年大族,背上谋逆的罪名,那就是几百口人命。
当时曹印带着曹炳尸身,向陛下请罪。他愿代兄受过,望陛下放过曹家子弟,即便是那样,曹家依旧死了一众子弟,才平息此事。
当年流血的血腥事,何止是这一桩。
殿外通传,皇后来看太后。
曹太后收起神色,萧诵也收起怒容起身。母子默契的收起情绪,不再剑拔弩张。
谢惠荫进来,只见太后和陛下在一起,她拜了拜,“母后今日好些了吗?”
曹太后:“亏皇后牵挂,人老了,不中用了。”
谢皇后不敢多想,立刻说:“母后仙寿延年……”
曹太后也不接话,只说:“好了,我也乏了,陛下还有事要忙,我就不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