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超心中发笑,心想晚辈如苗,若不干预,只怕不能按心中所期生长。魔奴便是之前有王崇王道柔拦着,干预晚了。
但他面上却赞同地点头,告诉庾慎:“你说得对!”
桓超又道:“深儿这是学了你呀!”
有一个始终未娶的叔叔,便有一个上行下效的侄儿。
庾慎听得这话,却是心中一痛,继而想起深儿不愿成家,亲兄亲嫂的确怀疑是受了自己影响,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限制了深儿与自己来往。
庾慎心中又是另外一痛。
他低下头来,自己再斟满一杯。
桓超倒酒,手举着杯子伸来。
庾慎抬眼看看,与桓超举杯,两人皆仰脖一饮而尽。
王峙此时已悄然退了出去。
庾慎却仍与桓超继续对酌了五、六杯,才道:“三皇子似乎去裴一门下听玄去了。”
无头无尾,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声音低低的。
桓超亦低声道:“嗯,我知道这件事。”少顷,他冷笑一声,“他们以为这样就逃得过去吗?我这边探得消息,那傻子好像还喜欢上裴家女郎了……”桓超说到这,探了身子问庾慎:“对了,你家那小子,到底看中裴家女没有?”
庾慎仔细思考,但看庾深的表现,不像是看上裴怜的,便摇头道:“深儿应没心思。”
“那样最好不过了。”桓超又倒一杯酒,举起来。庾慎忙也倒一杯,与兄长相碰。
庾慎道:“深儿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事成之后,给他谋一门好亲事。”桓超许诺道。
庾慎却旋即面上转淡:“看他自己吧。”庾深若不愿娶妻,也强扭不得。
暑气过了,秋意还未起,最近这段时间,是一年当中气候最舒服的季节。
而今日又是近来最灿烂的一天。
如此好天气,当出去郊游,或在家中小院,摆三两下酒菜,细品细酌,阖家欢乐。
王峙却在今日性子异常焦躁,在厢房门口踱来踱去。
裴爱今日生产。
产婆进去已经两三个时辰了,没有消息。
他心里坠坠不安,仿佛重回了当日战场,如厮杀面对敌军一般,悬着脑袋随时会掉性命。
门前的老树落了一片叶子,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平时王峙不会在意。此时见着叶子提前黄了落下,竟联想起不好的来。
愈发不安。
王道柔站在门外,同王峙一样不安。
时年岁久,她已经忘了当年怎么生的魔奴,好像没这么紧张,迷迷糊糊就过来了。
今日,怎地紧张起来?
王道柔呼吸不畅,王峙在右侧踱步,她就在左侧辗转圈,两只手紧紧攥着,一会又默默祷告。
王道柔调整了会呼吸,放眼四周,不见桓超踪影——一开始桓超还在的,约莫过了一刻钟,他说裴爱久不生产,这么等下去干耗时间,就调头回书房了。
王道柔吩咐婢女,去书房寻桓超。
不一会儿,婢女回报,郎主不在书房中。
“他去哪了?”王道柔脱口而出。
婢女怯怯:“奴不知。”
这个节骨眼上,王道柔没心思责罚奴婢,让婢女起来。王峙原本在另一侧踱步,身后跟着冲天,抱着剑,大气不敢出。结果王峙瞧见王道柔这边在问话,就走过来:“阿娘,怎么了?”
王道柔面上露出笑容:“你阿父刚命人传话,他待会就过来。”
王峙点头。
接着,王道柔向王峙道出心中紧张。
句句字字,说得王峙心中愈添慌乱,尤其是王道柔提到,自己生王峙时,好像没用这么多时间。王峙担忧,但又想着,阿娘已经如此慌了,自己便不能露出忧惧,只有自己面上镇定,还能让阿娘稍稍放宽心。
王峙扶住王道柔:“阿娘你别担心了,这产婆是建康城最好的,阿爱一定母子平安。”
王道柔见王峙似乎一点也不慌,便觉受了影响,呼吸稍微顺畅些,但心里的石头仍是悬着的。
王峙又对王道柔道,“阿娘可以先回房歇息,待会生了孙嗣,抱给你看。”
王道柔摇摇头,现下心境,她没法离开。
王峙思忖片刻,唤道:“冲天!”
“奴在。”
“护好这里。”王峙下了命令,而后告知王道柔,“我进去瞧瞧。”
“你哪能进去!”王道柔惊道,“男儿不可见此血光!”她极力阻拦,“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替你瞧瞧媳妇!”
王峙想了想,顺了母亲的意思。
房门很快开启,王峙想往里瞧,但自己站在光明处瞧阴暗处,是一片漆黑。他脚下迈步,正准备细看,房门却在王道柔进去后迅速关闭,速度之快,令他觉着倘若在迟关一秒,就会夹住王道柔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