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209)+番外
乌纳嘲道:“听你这意思,他就是妖。”
印斟拧了眉头,只冷声道:“他不是。”
乌纳道:“那就是了。”
印斟:“……”
“别吵吵了,都进屋。”那头杨德奕哑着嗓子不耐喊道。
乌纳这才闭上了嘴,扬起下颌,对印斟道:“罢了,你先进去吧。”
印斟心下忐忑,仍是紧绷神经,弯腰掀开帐篷外的布帘,硬着头皮跨进这座勉强能被称为“屋”的东西。
怎么说都是村长住的地方,前后也就只摆了一张破旧不堪的木床,并一套歪歪扭扭的桌椅,杨德奕躬身坐下去那会儿,便不住发出“嘎吱嘎吱”濒临崩断的响声。
乌纳则寸步不离,前来笔直地站在杨德奕身后,对印斟说:“你也坐。”
印斟侧目环绕一周,尴尬地发现并没有多余的凳子可供他坐下,那乌纳的意思便是叫他直接坐地上。于是印斟在坐与不坐之间纠结了一阵,最终出于对老人的尊重,还是饱含屈辱地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然而这时杨德奕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乌纳便立马说:“你也站。”
印斟:“……”
“不必。”老人的声音一度非常地沙哑,他驼着背走上前来,与跪坐在地的印斟擦肩而过,随即走到帐篷角里一排落满灰尘的木柜面前,翻了又翻,找了又找,最后捞出一样类似于书册账本一般破烂泛黄的物事。
乌纳问:“村长,您在找什么?”
杨德奕并未搭理,只将那书册稀里哗啦,迅速翻到最后一页,然后递至印斟面前,示意他看。
印斟不明所以地眯了眼睛,但见在那书册尾页略有破损的正中央处,似一笔一划绘有一名男子模糊不清的小像。而在紧贴小像的斜下方,则是一行较为整齐的字迹,依稀是写着“穆什么”,恐是因着年代久远,委实没法辨认出来。
杨德奕将那书册死命攥在手里,以至于手背上纵横交错的青筋不断暴起,于周遭微弱的灯火下显得甚是狰狞。几许沉寂过后,他方艰难地抬起手来,指指印斟,又指指尾页所绘的男子小像,一时间喉咙骇得发紧,迟迟没发出任何声音。
遂印斟并未明白杨德奕是什么意思,他只低头瞅着那枚小像——是十分模糊的五官,不算锋利冷厉,也无什么特点的普通眉眼。他不觉熟悉,也不觉在哪处见过,当真是全然陌生的,不存任何多余的记忆。
但杨德奕这回确是有些急了,他忍不住颤抖着声线,嘶哑地问道:“我问你……小伙子,你……是不是姓穆?”
“……”
印斟抬眼注视着杨德奕因着过度紧张,而不断战栗痉挛着的眼角,推测他兴许是不慎认错了什么人。
于是印斟毫不犹豫地道:“……我不姓穆。”
“不不不,这不会错的。”杨德奕用力摇了摇手,于那细小而沧桑的眼底,满是坚定与顽固的意味,“我从第一眼见到你起,就感觉到了……绝不会错,你一定姓穆。”
印斟深吸一口气,说:“我姓印。”
杨德奕却没把印斟的话听进去,他转头看向乌纳,并以两指用力点着书册尾页的小像,一字字道:“乌纳,你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也是这个时节,那对穆家夫妇就那会儿到岛上来的。你记不记得?”
乌纳略微思忖一阵,也皱眉道:“记得,好像是的。”
“不要说好像,你就看这小像!”杨德奕陡然抬高音量,无比激动地指着印斟道,“这小伙子,难道长得不像穆大夫吗?”
乌纳慌忙将他按住:“村长,冷静!您是想说,这位外乡人,与当年的穆大夫相貌相似?”
杨德奕道:“我方才远远在人群里看到他,就觉得足够眼熟了……何况时间隔得如此巧妙,同样都是深秋时节入的岛,又怎可能会出错?”
印斟茫然望着面前两人,似完全不知他们在说着些什么。
“不不不,当初见过穆大夫真容的,也只有您老人家一个。”乌纳忍不住道,“何况这人不是说过了么,他姓印……不姓穆,世上样貌相似的人有那么多个,许是您认错了也说不定呢?”
“不,我没有错。”
杨德奕固执地再次上前,指着书册上的男子小像,问印斟道:“上面这个人,当真不是你?”
印斟摇头,道:“您认错了。我过往二十余年,都不曾乘船出海,更不可能是什么大夫。”
杨德奕问道:“你是哪里人?”
印斟淡声道:“拂则山来枫镇。”
乌纳摊手道:“不认识……什么地儿啊,我们听都没听过。”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杨德奕盯着印斟的眼睛,继续问道,“见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