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何时能转正?(113)
他最多只是陪酒,剩下的,成风都会替他。
他一直拿成风当哥哥,然而有一天,成风对他表白。
成风对他说,我这样低贱如泥垢的人,也想拥有一角无暇的月光。
他无以为报,无法拒绝。
他对成风说,那我们试试。
好,那就试试。
成风带他回家,一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成雷正在写试卷,窄小的窗檐有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三支怒放的白玉兰。
在这里,成风给他过了16岁生日,在他闭眼许愿的时候,趁机亲了他的额头——被成雷记录下来。
成风把照片打出来,用毛笔小楷在背面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奇怪,一个中学肄业的人,居然写得了这么工整的毛笔字。
然而有一天,成风看到他和许天阳靠的很近,以为许天阳逼迫他,直接挥拳给了许天阳一拳。
后来每每想起,他都十分后悔,后悔那一天为什么要和许天阳靠的那么近,后悔……被成风看见。
打了会所老板,会是什么下场?
许天阳说有位黄姓大老板点名要他做陪,被打之后,改了注意,改让成风去陪那个混蛋。
那个混蛋,给成风下了药,毒品混着药,引发了哮喘的老毛病,急性痉挛,上一秒还在床上,下一秒就进了ICU。
没有抢救回来。
没有抢救回来。
死在了18岁。
临死前,成风拉着他的手,气息薄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
成风对他说,以后我保护不了你了,出租屋黑色衣柜第三个格子,有我给你和阿雷攒的钱,也有会所的毒品交易记录,钱你留下,交易记录你拿给许天阳,让他放你自由。
成风对他说,去年我们去五华山,我许了一个愿,本来想求神佛庇佑,庇佑能与你长厢厮守,可是我能感觉,你不爱我,所以我祈祷,祈祷你永恒自由。
成风对他说,谢谢你陪我这一年,让我这样烂在泥沟里的人,也能拥有过一角月光。
成风对他说,我弟弟还上初中,他一直以为我在打工,不要让他知道,不要让他知道,他的哥哥靠出卖肉体养活他。
那本交易记录,终究没派上用场,许天阳找到他,跟他说一切都是意外,只要他愿意将此事揭过,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
他说,你让那个混蛋死。
许天阳说,不行,我搞不定他。
他说,那就让他进监狱。
许天阳说,不行,他进去我也跑不了。
他说,那你让我走。
成风至死也不知,他并不是被迫来到会所,可是……
既然成风想让他自由,那就走吧。
从今以后,他就是成雷的哥哥。
成雷还是知道了,因为看到了成风的日记。
那个14岁的少年,掐着他的脖子,目眦巨裂,质问他,成风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动心?质问他,成风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替他死在了别人的床上。
那个14岁的少年,劲儿真大啊,差点把他掐死。
那个14岁的少年,在18岁的时候,发现了他和许靖禹的事情,跑来质问他,质问他有什么资格和会所老板的儿子在一起。
那血红泛泪的双眸,和成风临死前哮喘痉挛的样子一模一样,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愧疚。
他把那个少年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云淡风轻地说,我跟他在一起只是玩玩,你不要在意。
然后成雷改了名字,改成了成风。
成雷说,哥哥死在了十八岁,我要替哥哥活下去。
海浪拍岸声越来越大,像冲锋的队伍,鼓噪着,呐喊着。暮迟的视线从无尽的苍穹转移到不远处的海边,天空依旧漆黑一片,又阴又凉,只有旁边人是四周唯一的火源。
是火源,照亮了他灰暗人生中所有的色彩。
“有烟吗?”他问靖禹。
“嗯?车里好像有。”
靖禹俯下身在车里翻了翻,翻出一盒爆珠香烟,薄荷味的。
爆珠咬开满嘴的薄荷,在阴冷的夏夜更显阴凉,暮迟把烟雾闷在嘴里,扭过靖禹的头,将他的头往下压,渡过舌头,让气味灌满靖禹的口腔。
“薄荷味有些凉。”
靖禹一把搂过他的腰,“我怀里暖。”
于是他们在无人的海岸边做爱,酣畅淋漓,累了回到车上睡觉,直到天边慢慢亮起来。
漆黑变成墨蓝,墨蓝变成橙黄,一圈金色的毛边慢慢升起。
暮迟的眼睫动了动,从靖禹的怀里起身。
“嗯?”
“你看那里。”
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三个帆船一样的东西,静静地飘着,随后巨响传来,三座庞然大物涌出水面,掀起一阵阵帘幕。在金黄的朝阳的映照下,像是从天边架起三座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