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叹道:“放在几天前是挺贵的,不过现在可能不要钱了。”
老向疑惑:“啊?”
尤兰:“外城都这样了,车主大概没死也快变异了吧。”
忍冬:“……”
老向:“……”
卢启:“……”
柴悦宁站起身来,朝后舱走去。
舱门合拢,驾驶舱与休息舱的谈话便再与她无关。
她躺靠在卷起的被褥上,任由混乱的思绪将自己彻底占据。
忽然之间,舱门再次开启又闭拢,褚辞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于柴悦宁身旁抱膝坐下。
柴悦宁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咬住下唇,在数秒沉默后,努力扬起一丝疲惫的笑意:“你不会是来安慰我的吧?”
褚辞反问:“你需要吗?”
柴悦宁笑了笑:“说几句来听听?”
褚辞:“你说过的,真正的生死关头,人都只能顾上自己。”
柴悦宁:“嗯。”
褚辞:“你救不了那些人,不代表那些人因你而死。”
柴悦宁:“嗯。”
“如果那天,你没有阻断通风系统,也许现在连主城都已经沦陷了。”褚辞认真说着,“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全部。”
她语气淡淡的,安慰人的话术更是十分寻常,寻常到柴悦宁不禁去想,如果现在从路边随便抓一个人上来,会不会都能比她说得动人。
可偏偏就是这么寻常的话,让她多少好受一点。
“其实我只是在想,那些失联的城区,或许还有人活着,他们一定在等待救援,可基地已经决定放弃他们了。”柴悦宁说着,似是忽然哽咽了一下,“如果杜夏还活着,她也一定在等我们,可是我……我只能不停地逃。”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选择退缩,可她偏偏不得不这样选择。
因为她知道,就算从此刻开始回头,她能绕过重重险阻去到五区,即将启动的外城自毁程序也不会因她延后一分一秒。
身为队长的她,如果在这种时候做出那样的决定,那就只是在带着大家为了义气前去赴死。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柴悦宁苦笑着叹了一声,逃避似的闭上了双眼。
醒着真累,她想好好睡会儿。
基地的道路修得平整,车子开得平稳,也没有什么噪音。
不过和昨晚一样,柴悦宁睡得不算安稳。
她每次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眼缝,都能看见有人一直坐在自己的身旁。
恍惚间,她似听见那人叫着她的名字,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
声音太小,小到让人听不见。
等她意识再次清醒之时,只见褚辞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双眼闭合着,睡得十分安静。
傍晚,车子开入主城。
在顺利通过感染检测以后,受薛舟所托,特意前来迎接他们的陌生军官,驾车走在前头,将大家领到了全新的住所。
在前往临时住所的路上,卢启伸手指了指车窗外一个大锅盖似的蓝色的巨型建筑,对忍冬说:“那里就是拟真生态区,基地所有食物的来源地。”
忍冬轻声应着:“差一点就可以进去看看了。”
老向安慰道:“还会有机会的。”
忍冬垂下眉眼,眼底似有泪光:“也有人再没机会了……”
生生死死那些事,大家都见过太多次了,没有谁会因为失去了谁而哭天喊地。可压抑在心底的那些东西,并不是嘴上不说就能若无其事的。
柴悦宁本想开口说点什么,稍稍转移一下话题,却发现大家似乎并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反而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这本该无比沉重的话题闲聊了下去。
“嗐,咱们还能活几天都不好说了,伤感这些做啥?”老向说着,打了个哈欠,“我们当佣兵的,本来就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死不死都那是一瞬间的事儿,咱这辈子结束的时候,那躺尸的地方要真能从地上转到地下,也不算啥坏事。”
“这是快五十岁的老大爷独有的豁达吗?”卢启问。
“你礼貌吗?”老向反问。
尤兰赶在这一老一少开始吵嘴之前哀叹了一声:“你们佣兵是看惯生死了,我怕死啊,怕死到这辈子都没去地面看过一眼……我还以为,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基地里,就能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呢。现在倒好,什么都没了……”
她说着,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说,外城那么多人,基地真的说放弃就放弃了吗?如果真启动了外城的自毁系统,那些还活着的人,不就都是被基地自己人给……”
尤兰的话忽然顿在了这里,虽未说完,但大家都已懂得。
忍冬忽然抬眼问道:“你们相信奇迹吗?”
“是指从现在开始向上帝祈祷吗?”尤兰问,“你们都信哪个神明?旧世界古东方还是古西方的?信仰要是不同的话,或许可以各自祈祷一下,指不定哪位真开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