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有些双标了(119)
没有生灵会有再来一次,前尘全忘的好事。
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落雪,被冻得一瑟缩。
阿奇勒从身后抱拥过来,用自己宽厚的大手包裹住了他的手。
手背很暖,可手心还是凉的。
又有什么用处呢?他想,睁大了眼看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春日渐来,雨气渐湿,沾惹衣角。
大雁开始往北飞回了。
阿奇勒带着遥遥去草场跑马。
遥遥的身子骨越来越坏了,兜了半圈便脸色发白,被阿奇勒裹了一袭两层外裳,安置在敞着门帘的帐篷里。
天边飞过一只孤雁,遥遥探头去看,渐渐看得入了迷,一路相追。
他跑啊跑,跑啊跑,摔了一跤,便止不住地淌出眼泪来。
横空一支箭破风而来,穿透了大雁的脖颈。
“啪”,落了地,鲜血浸草根。
“遥遥,你不能离开我。”阿奇勒看着他,颤着手抱紧,“死也不能。”
遥遥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天空。
他想,他怎么敢离开呢?他身上背负的性命已经这般沉了,再经不起一根稻草的性命了。
可那大雁……大雁死了。
遥遥想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阿奇勒将他抱得更紧了。
遥遥的眼开始泛灰了。
他已经感到自己没几天可活了,便欣慰地露出一个笑来。
他拉着阿奇勒的衣袖,回应他:“阿奇勒,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死也不会离开的。”
这活似“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寻仇般的话,却让阿奇勒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清明:草木萌动(十九)【一更】
遥遥死在了一个四月芳菲尽的午后。
那天,遥遥还对随侍的侍女平静地说:“我想吃乳酪,你替我去膳房说一声。”又对护卫道,“你帮我寻阿奇勒回来。就说,我快要死了。”
护卫吓了一跳,当即跪下。
遥遥却平静地拢了拢御寒的衣衫:“不想死便快去。”
护卫这才知道,遥遥并不是说笑。
他眼里灰霾已经很浓了,看东西的时候有些费劲。
阿奇勒没几息的时间便瞬移回来了,遥遥等到了他。
“遥遥……”他嗓子干哑地喊了一声。
遥遥伸出双手,将阿奇勒抱住,埋在他的肩窝里,是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
他想说:“阿奇勒,我害怕,我怕死了之后会遇见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他们肯定恨极了我。”
他想说:“阿奇勒,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他还想说:“阿奇勒,地府太可怕了,你陪陪我吧。”
若他这样说,阿奇勒指不定还真的会陪他。
可他都没有,他只是摸了摸阿奇勒长了胡茬的下巴,抬头亲了一口,笑着对他说:“阿奇勒,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平安快乐地长大。如果……如果还能遇上我,我还想陪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伤。”
“遥遥……”阿奇勒的心像是在迎风处敞开了一个大口子,凉得彻底。
手腕已经发软了,遥遥喘了一口大气,断续道:“阿奇勒,你真的坏透了,可我……我是爱……爱你的。”
他的腿脚蹬了一下,空气隔绝在鼻头,那手腕无力为继,软软垂下。
阿奇勒抓了个空,头一回露出茫然的表情,喊了一声:“遥遥?”
“遥遥?”许久,妖界年轻的妖王颤着声又喊了一句。
侍女端着乳酪,呆呆地站了半晌,才匆匆跪下身来,头贴着冰凉石砖。
“遥遥!”孤狼哀鸣,他们年轻的妖王砸了满室物件,却再也惊不醒那个杯盏落地也要睁着惊慌双眼看他的妖王后了。
“不会的。”妖王拿自己温热的额头去贴那凉透了的脸颊,“我还没死,你怎么能离开我,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后来发生的事情,与阿奇勒说的也差不离。他一边物色新的妖王,一边越发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政,显出了不要命的狠厉来。
一边还要研究六界流通的法阵,想尽了一切办法聚魂,历时五百年,终于看见了魂体状态的遥遥。
阿稚看到,那一日的阿奇勒,掉了一宿的泪。
阿奇勒又花了三百年的时间,用自己的本体妖躯创建了一个几可乱真的法阵,营造出“重生”的假象,刚开始“重生”的一百年,遥遥果真懵懂如幼儿,前尘尽忘。
可他骨子里对阿奇勒的畏惧保留了下来,总是惶惶不安。阿奇勒便学着那些人界哄娃的法子,学草编木雕,笨拙地哄着他。
身边有凌厉风流凌空噼过,阿稚腰间横过一条手臂,抱着他往后退去。
周遭画面如琉璃碎尽,落入长渊,露出了明艳多彩的王宫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