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以盛夏(7)
“后来,你来了,长期压抑困苦之下竟然分裂出来了一个能够保护我的第二人格。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又是早该如此”。
“你是第一个问我,需不需要帮助的人。”夏未苏神色平静,“在林如辉那场自以为是的‘教育’下,我早就不正常了,那些苦痛就像是肌肉记忆,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我逃不掉的”。
“我不知道所谓的解脱是指的什么,但我知道,我其实从未解脱”夏未苏将袖子放下,“我知道那个报警电话是魏辜打的,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伤害已经造成,原不原谅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习惯了沉默,但不是不会反抗,只是反抗方式代价太大,我不敢去试,说白了,不过是一场鱼死网破”。
“但,你不一样,你没有必要经历这些”夏未苏平静的面上出现波澜,“你想保护我,可我也想保护你”
“阿临,你该知道的,我从不曾把你当作哥哥,只是你从不肯承认”夏未苏有些哽咽,眼角溢出泪来。
夏临无法再保持沉默,语气有些慌乱,【你别哭……我……】
“你在担心什么?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剖析校暴影响下青少年价值观的变化,我只想告诉你”
“即使开始是错误的,结局也不一定荒芜”
“我只有你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夏临此刻多么想将少年抱住,然后在耳边轻哄,抹去少年眼角的泪,去吻少年柔软的唇。
虽然这辈子无法做到,但……
【那我们就说好了】
说好了什么?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懂的彼此的心。
护照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办好的,主办方准备也算妥当,提供机票,夏未苏一向不善于应对这些,于是就对夏临委以重任。
面对夏未苏小蜗牛一般的举动,他倒也不恼,以一种宠老婆的态度从容应对,尽管是第一次坐飞机来次跨洋旅行,倒也不显得拘谨。
飞机升空,窗外的城市越来越小,直至被薄薄的云层覆盖。机翼划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飞行云”。
夏临闭上双眼,从昨天到登机前都在忙着画展,现下正好补补觉。八九个小时的路程,国内与芬兰的时差约是六小时,九点四十登的机,等到了芬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芬兰位于北欧,现在又是冬天,风刮过脸颊,裹携着刺骨的寒风,夏临拢了拢御寒的羽绒服,去取回行李箱。赫尔辛基站此刻人潮正多,夏临艰难的穿梭,顺便在脑海与夏未苏交流。
【他人在哪?】
“去候机厅看看?霍森先生说他的助手埃瑞克会在那等我们,并且他说我一眼就能看到”夏未苏也有些苦恼。
夏临轻叹一口气,朝候机厅走去。
不成想,一过去,入目就看到人群中间穿着彩色羽绒服的青年。远远看去,就像是行走的彩虹。
【他?】夏临有些吃惊。
“估计就是了,去问问吧”夏未苏看到这儿,有些自暴自弃。
夏临点头,推着行李箱朝人群中最鲜艳的那位走去。
“请问是埃瑞克先生吗?”夏临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礼貌开口。
“哦,是我,请问,哦,上帝,你就是‘befall’?”穿着鲜艳的埃瑞克开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金发灰眸,典型西方长相。
夏临礼貌点头。
befall,降临,夏未苏拿这个给自己的画作署名。
“天,霍森老师和我们以为你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没有冒犯的意思,你是那样的年轻,这跟你的画作所表现的情感简直不符”埃瑞克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子。
这里,就要提提befall的成名之作《门》。
灰暗小房间里,视角最中间,是一双满是伤痕,却依旧向着面前微微开启的门,奋力攀去的手。整幅画没有画那双在地上爬行的,手臂的主人,却无端让人感到那背后之人的倔强与经历苦难的沧桑。
在整体的暗灰调背景下,那微开的门里透出的光成了唯一的亮色。门只开了一角,那一角却绘出了云端之上的天堂――露出一隅的天使的翅膀。
采用厚涂与覆盖的油画方法之下,天堂与地狱,光与暗的对比鲜明。
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却也就人觉得也许会天各一方。过的去吗?过去之后是生是死?毕竟死后才入天堂。
这幅超现实主义的巨作征服了画坛许多重量级的人物。他们都在猜测这一定是个饱经沧桑的老者,却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少年。
夏临看过那幅画,他知道,那幅画里,满是少年对于光的渴望,没有人愿意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于是夏未苏给自己开了半扇门,让夏临出现在他满目疮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