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土(53)
把名字视为负担的还有女人,很多女人都不愿意给自己名字,她们更希望自己被称为某人的妻子,或者甚至是单纯“女人”、“寡妇”、“老太婆”之类的泛称,据说在本地习俗里,没有名字的人能够躲过鬼神的侵扰,也更难受到他人诅咒。
在这个世界待久了我总会为它的愚昧和落后而困扰,但另一方面,我又常常因为他们丰富的想象力而惊奇,所谓鬼神在我眼中都是不存在的东西,虽然借助一扇不知道来由的石门穿梭于两个世界,但我始终相信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是死了,考虑鬼神或者天国之类的东西都是徒劳。
尼娜和约恩姐弟俩懵懵懂懂点头,跟着我继续打扫破屋里的卫生。
说是打扫卫生,其实也不过是把垃圾和破烂往外扔一扔,杂草拔一拔,生蘑菇的朽木简单清理一番。
我们这一次过来除了带了些许炊具,连根扫帚都没,暂时东西摆一摆把大家预备睡的位置一规划也就完成。
主体墙壁由大块石头堆砌的屋子质地相当不错,屋子中间有个木支架被雨淋而朽坏的火塘,我踩倒院子干枯的小杂树回来生起火,毕毕剥剥的火焰驱散了秋日的湿冷,让这个破落的屋子稍微有一丝人气。
阿福对新家不太满意,最主要的是新家里还没有柔软舒服的草窝,篝火比起壁炉也差得远,它凑在我身边一步不离,总用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盯着我,像在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傻瓜阿福,它还不知道以前的家已经回不去了,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先前我进村的时候威武的阿福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人还专门从村子另一头丢下手里的活计跑来围观,我真没想到比双河村还要大一倍有余的芦河村竟然没有狗,不知道秋冬季节他们怎么防范“拉唬”那样可怕的野兽。
贪吃的阿福现在比它姐姐还要壮实,公狗体型本来比母狗就要大,所以阿福的外表有时候比它老妈还要骇人。
阿福还没有成年,它的身体还在迅速生长,但现在它肩膀的高度已经超过一米,比它的母亲还要略高。
在另一个世界里肩高一米一的狗几乎是见不到的,我专门去书店查过资料,介绍老虎的时候说老虎体型庞大,肩高可达一米,体长接近三米,而阿福的肩高现在已经超过一米,后腿站立的高度比任何成年人都更高,毫无疑问,它会是跟它老妈完全不在同一级别的巨兽。
阿福的饭量也是大得吓人,我之所以留下小半参薯没去换其他东西也都是为了它,尽管阿福有时候能在河水里抓到鱼,也能在外头嚼些野菜刨点参薯填肚子,但它食物最主要的来源还是我从另一个世界带的羊奶粉,阿福每七天一包羊奶粉,每个月四包,这么长时间来没有断过。
如果没有阿福,我压根不会考虑离开上河村,比起跟寡妇还有尼娜他们抱团生活所带来的那一丝丝安全感,阿福才是我落户芦河村信心的根本来源。
事实上,我过来以后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够没有任何波折轻松落户到芦河村还用参薯换到房产完全是因为阿福。
芦河村需要阿福,上河村让我带着阿福在这里安家,芦河村交付了许多好处,这些都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现在才慢慢回味过来的。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寡妇听,寡妇恍然大悟,连连对我的推测表示赞同,于是我出了一次门,带着阿福去村长所在的长屋找人,去验证我心里的想法。
带一条体重过一百斤的狗走在村子的路上,偶尔过往的人都远远避开,他们的害怕是写在脸上的,我手里牵着细细的麻绳无法给他们半丝安全感。我尽量友善地跟他们打招呼,希望刚到别人的地盘留下个比较好的印象。
村长的长屋非常气派,头上带着造型古怪金属头盔的村长笑容满面地跟我乌拉乌拉讲话,前后说了很多东西,我半句都听不懂,试着一边比划一边用单个的词语表达我的想法,村长和外出办事刚回来担当书记官的青年都满意地直点头,表示赞同。
看来两个村子某些词汇的发音方法还是相近的,否则我们也没法成功沟通。
我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上河村跟芦河村做了一笔交易,上河村派村民带着村里宝贵的狗来芦河村定居,芦河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以更优惠的价格收购上河村的参薯,还有为上河村提供更多质量更好的生活用品以及铁质武器。
按上河村给芦河村的说法,我是上河村能人的儿子,如果不是父亲在追捕拉唬的时候死掉,本来也是上河村的富户之一,没了父亲以后住在上河村里时常受排挤,一个人带着狗过得不太好,这一次村里半哄半骗送我来芦河村安家,一方面是带狗帮着芦河村巡逻,保护芦河村,另一方面也希望芦河村好好照顾我,别让我吃亏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