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疗不是手术,没用麻醉,用了一根明清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粗长针管,好长一大段,在明清“扭到”的受伤处沿着筋脉往里面扎。
疼,真的好疼!明清咬着牙,手指深深嵌入蓝绿色的床垫中,都快把那布料给抠烂。可她却不敢哭,因为耳朵不行,就连稍微说话大点儿声,都会引起一阵轰隆隆的耳鸣,压着半边脑袋都在痛。放声大哭,那铁不定就能把脑袋给轰开花了!
所以只能咬着牙,死死咬紧牙关。给她穿针的医生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妇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躺在这张床上接受治疗。他们之间有大人有小孩,有多少三四十的成年人都因为穿刺而疼得哇哇大哭,鬼哭狼嚎的比比皆是,小孩子那更是惨烈,出去后好多年都憎恨行针医生的也有很多很多。
但主治医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咬紧牙关、宁可抠床单也不肯哭的顽强女孩。
她竟然也起了罕见的怜悯之心,床上的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听说是很有名的运动员,在即将到来的冬奥会前的选拔赛中创了腿,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参加奥运会了。让一个拼搏那么久的运动选手经历这种事情,普通人差不多就要崩溃了吧!
医生收针后,妈妈般抚摸了一下明清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
“姑娘……你很坚强。”
没有麻醉,明清也没能能疼晕过去,耳边有着无数细小尖锐音在吱吱吱叫,像是要把她的耳朵给扯烂了,膝盖已经痛不欲生。
还好挺过来了。
明清把脸从床垫子里挖了出来,全都是汗,眼睛通红,勾起一个虚弱的笑,颤颤巍巍回应着医生的话,
“谢谢医生……”
医生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又摸了摸明清的脑袋,叮嘱护士们推明清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动作轻一点儿。
理疗完后的右腿膝盖,像是有无数个蚂蚁在上面爬,每爬一下都会吸着神经,已经不是针穿入时那天崩地裂的痛了,是那种木讷的痛,一阵一阵,没有那么痛,但是折磨更加惨烈。
但是腿还绑着,根本没办法像是普通疼痛时那样打个滚来发泄一下疼痛。明清的脑海中忽然崩入一个很荒唐的念头,她的腿不会就这么断了吧?可为什么要是个很小的扭伤,这才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做了这么多次治疗?
回到病房,病房里还是只有熊林林一个人,不知道父母去哪儿了。熊林林贴心地给她擦了擦汗,却也什么也说不出来。看到对面桌子前地上送来的大大小小花篮水果篮,明清忍痛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除了速滑队,就连冰联、国家体育局的大小领导都送来了问候。
那种不好的思绪又开始往头上涌,以前她也不是没摔过,刚进入国家队那会儿,就曾经摔过一次大的,那个时候明清已经初在世界杯上锋芒毕露,一举夺下三站的500m金牌、1000m两金一银、1500m一金两铜,以及三千米接力也是三番碾压韩国队取得辉煌战绩。那个时候体育总局就已经开始注意到明清,并且报道里全都是“年轻小将明清将会是中国短道速滑队继张丽丽之后又一扛起大旗的接班人”等字样。
可就是那一次摔伤,伤的那么严重,她也没有这般疼痛过。
也没有进行这么多理疗,也没有三天两头的大手术小手术,更是没有被隐瞒了病情,扭伤的报告第二天都直接摆在了她面前。
问候想当然也没有多成连体育总局的局长都亲自送花篮!
明清躺在床上,心脏愈发往下沉。一旁的熊林林发现队长神色不对,忐忐忑忑在白板上写下,
【队长,你是……需要什么吗?】
“……”
“没什么。”
明清摆了摆手,没用笔写,她忽然指了指对面吊着一个挂袋的轮椅,那个轮椅正是医院给她准备的,用来方便上厕所。
字音残破,一字一句,尽量说的让人能听懂,
“你扶我一下,我想去卫生间。”
熊林林连忙起身,
“我去喊护士——”
其实明清还是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声音,右耳朵没问题,能够正常接收声波。可能因为受到左耳的影响,导致了听觉中枢在大脑皮层形成音像时错综混乱,进而引发了整个声音都是听不太清晰。
但通过口型,她似乎明白熊林林在说什么。明清拍了下被子,用力地一字一句道,
“不要!”
“你扶着我,过去就行!”
过于用力,床单都被她拍的啪啪响,耳朵又是一阵剧烈的轰炸声,明清一下子低头,用手搓着左耳朵,耳鸣以及疼痛几乎要把她给扯麻了。
熊林林愣了愣,没想到队长突如其来的发火。那可是明清队长啊,向来对队友没脾气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