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差役都是办案办老了的,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连裴周氏与裴王氏的房里都搜了个干净,却连几两银子也没有凑出来,顿时不依不饶,最后还是裴东明出面,应承这两百两由自己来付,只是要裴十六与裴九各写一百两的借据。
裴九与裴十六如今只盼能将这些差爷送出去,哪顾得了那许多,当即挥笔各写了一张欠条,书香从箱子里拿出来两张银票,还了这笔欠款。
那捕头暗赞裴东明心善,临别之时倒附赠裴九裴十六一句:“今日这宅子便姓了东,两位裴老爷也是时候挪挪地方了。”拿着银票扬长而去。
都到了这一步,已经撕破了脸,裴东明早扶了书香回房去歇息,另派了丫环小厮齐来这院子里守着。如今裴家人除了那两百两银子的欠款,与他们夫妇再无瓜葛。
秋芷带着一帮丫环仆妇站在客院门口笑道:“等人走了,今日妈妈们可要好生将这院子打扫打扫,扫扫晦气啊!”她是个爽利性子,早看不起裴家人这番作为,加之裴周氏与裴王氏之前那番泼妇行径,此刻书香还躺在床上休息,裴东明已经着人去请古大夫,对裴家人,她自然半点颜面也不肯再留。
裴周氏在房里疼的坐难坐立难立,又听得这话,一股恶气直顶着了肺,当下便指挥着龚氏收拾东西,要换个地方住,再看见书香夫妇,她怕自己忍不了这口气,扑上去生吃了他们。
裴十六呆看着手里一百两的借条,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落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就算我们搬了出去,要去哪里住?”
裴周氏眉毛一竖,便骂了起来:“算是我白喂了只狼,这般的不听教导又忤逆,心还毒辣,要来作甚?”又催促低泣的龚氏:“就你这样的窝囊废,整天只知道哭。还不快去收拾东西,等下搬到你妹妹家里去。”
这会儿裴周氏万分庆幸裴淑娟嫁了个寒门小户的,若是嫁了高门大户,她这般上过堂挨过板子的,如何去女婿家借宿?
裴十六一家将行李简单打包,出了客院之时,正撞上腆着脸的裴九。
裴九这辈子都不曾向裴十六低过头,此刻老脸红涨,上前去客套:“二弟,你可是要回裴家坳?”
裴十六冷哼一声,“连路费也没有,如何回去?”
“那二弟你带着一家子去哪里住?”裴九不顾裴十六的脸色,自顾自问。
“也不知道是谁生的这般狼心狗肺的儿子,我们是住不得了,这会自然是去女儿家住。”裴周氏强忍着屁股上的痛意冷冷道。
裴王氏此刻便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紧跟在裴九身后一言不发。她这个弟妹一辈子不忘记与她为难,此刻她家连个住处都没有,自然不敢再得罪她。
裴九老脸挂起讨好的笑来,道:“那敢情好。自娟儿嫁了之后,我还没去过她家呢,正好一起去。我这当伯父的正应该去瞧瞧她嫁的好是不好。”
裴周氏凉凉道:“……连添妆的钱都舍不得拿,这会倒想起来娟儿嫁的好是不好了?”
裴九不与她接话,只腆着脸跟着裴十六走,两家子齐齐往外,路过书香院子的时候,正碰上裴东明送了古大夫出来,一脸的喜色,瞧着尤其刺眼。
古大夫边走边笑道:“来年夫人生个大胖小子,掌柜的可别忘了请我喝杯满月酒啊。”
“一定一定!”裴东明发自内心的欢喜,家里只欢欢一个孩子,终究是太孤单了些。
二人回头看到裴家这一大家子,今日闹的这般大动静,整个响水城无人不知,古大夫如今在澡堂坐诊,连忙拱手走掉了,留下裴东明与这些人面对面站着。
他心中滋味复杂难言。极小的时候,他也盼着父慈母爱,和乐一家。后来不得不渐行渐远,已无力挽回。到得今天这一步,谁对谁错已难说清,只是注定再不能父子亲和,母慈子孝了。
他惆然一叹,挥挥手召了生儿来,给两家各送了二十两程仪。
裴周氏破口大骂,却以目光示意龚氏接下程仪。
不等裴王氏开口,赵如玉便上前拿了剩下的二十两。骂归骂,恨归恨,银子却不扎手。
这天傍晚,钟老实家迎来了裴淑娟的娘家人。
第二天下午,钟老实陪着裴淑娟去城南送父母与伯父母回裴家坳,眼看着雇来的马车越去越远,她哭的撕心裂肺。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书香正在房里养胎,她将裴东明交过来的两张借据锁进了箱子最下面,长出了一口气,又朝外喊道:“端吃的来,我饿了。”
门帘掀了起来,却是裴东明笑咪咪端着一盘馄饨进来了,薄皮大馅,上面飘浮着碧绿的香菜,还滴着几滴香油,引人垂涎。
她顿觉胃口大开——
作者有话要说:前晚本来还要写,九点魔怪爸从外出差回来……吵架吵到了半夜两点……于是更新泡汤了……回头发现,吵架其实……真特么没有理由……大概是最近情绪不好吧……
今天从早晨七点写到现在了,还有最后一章,本文正文就全部完结了。
写不写番外,还没想好,如果有亲有特别想看的,可以点单,我看看有没有灵感写番外。
☆、罪妻
161
翌年六月,书香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绿荫遮窗,从北漠运过来的葡萄树长势喜人,堪堪将她窗前爬成一道绿墙,儿子便暂叫青哥儿。
国丧早除,郭家二妞子出嫁的时候,书香正在坐月子,除了托裴东明带些添妆的东西,真人实在不能亲自到贺。
雁儿与罗桃依早在三月间便各生一子,赵老抠竟然不肯在响水酒楼摆满月酒,只肯在家里请了相熟的几家人去吃酒。
他如今不比往日,在这城内认识的人家极多,又掌管着几家店铺掌柜伙计的工钱,外面生意场上也认识不少人,却还是不肯铺排大办,众人只笑他得了儿子还是一般的抠,他却摩挲着说话已经十分流利的赵小妞子的小脑袋保证:“谁管他闺女小子,只要生的比妞子晚的,满月酒一律不能超过妞子的规格。”也不知道是省钱还是疼女儿。
赵小妞子如今玩的正到兴头上,贺黑子将贺城也带了来,外加欢欢与郭胜这俩个开始摇摇摆摆开步跑的小鬼头,还有大妞子的儿子李俊,一帮小萝卜头由一群奶娘丫环看着,在赵家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间或你打哭了她,或者她抓了你的脸……引的围观众人大笑不止。
书香当时亦在场,因此生下青哥儿以后,与夫婿数次商量,便要效仿赵老抠。
但东记如今声势愈发壮大,慈安堂帐目清明,各店铺赚的也不少,还有许多生意场上来往的客户朋友,东明很是想俭办,奈何还未满月,贺礼便收了一屋子,连上上个月来的连存也拈着胡子出主意:“要不……满月酒不摆也行,索性在慈安堂布施三日吧,邀请那些人去慈安堂亲手施粥施米?”
连存自归稳乡间,安闲度日,但架不住书香自怀了青哥儿以后,月月一封信的恳求,只得带着僮儿重回响水。
书香抬着大肚子热情的将连存迎到了家里,住进了苏阿妈当初住过的院子,顺便把皮猴子欢欢跟各店的帐目一起送了过去。
连存:……闺女你到底是想我了还是想使唤我了?
书香揪着眼睛骨碌碌转的欢欢扔到了连存怀里,招呼了秋芷兰萱上茶端果子,抚摸着沉重的肚子长呼一口气,“女儿都累成了这般样子,没道理让义父躲在乡间偷懒。”
连存“……”
比起赵老抠与书香,让一个习惯了与敌人玩合纵联横的军师来管理几家店面的帐目,委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没几日,连存就找到了第
二职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教育工作者。
说起来,这是慈安堂的缺漏之处,就算替失父孤儿提供了庇护之所,遮雨之地,但这些孩子大多乏人管教,又过早感受了世态炎凉,性格多少有些偏激,实在是需要一位睿智宽容的长者来悉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