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咎(199)
周敬水离开后,他的仕途同样畅通无阻,几年的时间,更是一路升到了总部的训练处处长。谁想这时,当年的文物案东窗事发,虽查不到他身上,周敬水却可能会翻案。
他固执地认为周敬水一回来,自己的仕途便会受到影响,也害怕周敬水透露当初是自己放他离开,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人直接将周敬水弄死在了香港,以霍乱的名义。
这时的梁文坚,在军统局磨练多年早已心硬如铁,也早就忘却与周敬水的情谊,他脑子里只有官运和仕途。
可是,当苏清雉假扮的周敬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内心却被恐惧填满。
尤其是苏清雉用那张与周敬水相似的脸、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他,亲手害死至交的愧疚与惊骇令他遍体生寒。
“你到底是谁?”
许是暗处让人头脑昏沉,梁文坚再次将左手伸过去想要扯开他的假面,苏清雉见机抬手,一把拧住朝自己探来的手腕,猛地用力反拧住,借着手臂的力道直接扭头闪到其身后。
他这一套动作其实已经因为左臂伤口的限制,不再像从前那般利落了,但梁文坚此刻已经失了心智,所以还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拿下。
梁文坚反应过来,迅速侧身与他扭打在一起,手里的枪也猛地向后伸过去。
苏清雉下意识想敲掉他手中的枪,左手却根本使不上力,梁文坚很快意识到他的软肋,便曲起手肘猛地朝后击去。苏清雉紧跟着躲闪,柔软的腹部被击中,动作却未曾停顿,只用双腿死死固定住梁文坚的身体,而后抬起手刀猛地击向他的颈项。
梁文坚甚至来不及惊呼,便已经昏死了过去。
左手酸软,软地发抖。
他抱着梁文坚翻了个身,慢慢从那具软倒的躯体上爬起来,喘了口气,好不容易站定,便看到了门口那个背光而立的高大黑影。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光线也暗了。
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来人被勾勒出的的模糊轮廓,那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不说话,也不走近,狭小的屋子里甚至能听到三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苏清雉喘气还有些不畅。
他不知道钟淮廷在那里看了多久,也不知道问起来该如何解释现下的情况。
所以他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抚平衬衫的褶皱,然后开始整理屋子里被弄乱的一切陈设。
谁想,一直沉默的钟淮廷却径直走进来,在他尚未反应时,便直接一枪射中了梁文坚的面门,“砰”的闷响后,梁文坚眉心炸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血液瞬时喷溅出来。
他的枪口装了消音器,声音不大,却震得苏清雉心脏几乎骤停。
“你做什么?你杀了他!”
他猛地冲过去,扶起梁文坚早已没有生命迹象的尸体,“他死了,胡岸怎么办?胡岸……”
胡岸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句话,他生生憋了回去,双目赤红地瞪着钟淮廷。
那人沉默着,没有辩驳也没有质问,只是仍旧保持着持枪的姿势。
第92章 不明白
【“老古董,当然不会离经叛道到喜欢男人。”】
手上依旧温热的躯体让他忍不住发颤。
梁文坚如今在重庆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一旦出事,就会被归结到胡岸头上。而为了以后能重回军统,之前的几次暗杀行动,胡岸都留了后手,所以只是暗杀失败而已……可是现在,梁文坚死了,胡岸的回头路彻底断了。
“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苏清雉垂眸对着梁文坚的尸体,语气不重,有些愠怒,又有些茫然。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梁文坚,既不能杀,也不能留。而钟淮廷越过他,直接帮他做了选择,他偏又不能接受。
钟淮廷转身锁上门,最后一丝自然风被木门带动着吹到苏清雉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满是血腥气的屋子里重又陷入黑暗。
他抬头,看到钟淮廷朝自己走过来,那把尚留有火药味的黑色枪管被递到他面前。
见他不动,钟淮廷便也单膝跪下,与他面对面,摊开他的手掌把枪塞进去。
“那你来,你替他报仇。”
苏清雉半跪着一动不动,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钟淮廷苍白冷郁的面颊,浓睫掩住眸中疏离,漂亮的五官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可辨。钟淮廷这个人很奇怪,微微垂着眼的时候,就像个女人,可当你与他那双黑沉淡漠的眸子相对,又是纯男性的压迫感。
逼得人说不出话,逼得人浑身发冷。
与“女”字毫不沾边。
那是一种由岁月和意志磨砺出的锋刃,貌若白鹤,心却似雄鹰。
所以分明苏清雉长得还更男性化,可提到细皮嫩肉,没人会想起钟淮廷。苏清雉脾气不好,总是很暴躁,但事实上他是严肃而慈悲的,相反,钟淮廷虽看似谦和温柔,骨子里却是凉薄的,相比起来,他才是最不好相处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