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咎(206)
殷寻对此一筹莫展,碍于南京如今还是日伪的地盘,他既不能大张旗鼓地公然搜寻胡岸,也不能守株待兔地等胡岸上门。
他的处事方式与胡岸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说好听些是慈悲内敛,说难听点其实就是畏首畏尾优柔寡断。
胡岸做地下工作做了这么多年,他的反侦察意识和隐蔽能力都是业内顶尖的,甚至苏清雉和殷寻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的手段胡岸再清楚不过,所以没人比胡岸更懂怎么躲过他们的搜捕。
所以不止是殷寻,苏清雉同样不知该从何下手。
正束手无策时,南京站又接到了新任务——金陵大学医院住进了位神秘人物,是叛变到南京来的一位前国民政府官员,名叫余申临。从前是杜仁简的老部下,杜仁简活着的时候,苏清雉与他还有个几面之缘,不过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余申临其人,不管是从前在党国,还是如今在日伪,都并不是处在什么很重要的职位,而且他是随着杜仁简叛变来的,已经有很多年了。
军统选在此时突然对他下手,必然有什么隐情。
苏清雉没问,殷寻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例行公事地组织着行动。
刺杀行动定在两天后的下午,那天正值洋历十月十日,也是国民政府的“双十”国庆节,是极重大的节日,而南京的汪伪政府这两年也一直在过“双十节”,阵仗同样日益浩大,甚至学着重庆那边组织起了伪军阅兵仪式,并且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南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也同样是张灯结彩,节日氛围益发浓重。
选在这天动手,也是为了更好地转移视线,毕竟日伪都忙于庆祝节日,余申临病房中的守卫也会松动不少。
提到“双十节”,苏清雉眼皮跳了跳。
他其实从前很喜欢这一天。
不过都是从前,现在洋历的十月十日,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日子。他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也没过过,战事那么紧张,能过个年就不错了。
说起来,在七营特战队,与吕有国以及七营战士们一同在战火中冲锋的日子,倒真是让他变了不少,甚至很多习惯都跟着改了。
他还跟着队里的几个小子学了些方言,广东话也是会一点的,广东腔的标准语(普通话)学得最像,特战队里就有好几个广东战士,所以伪装成在香港做了几年军火生意的周敬水,从口音上来说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的。
只要不碰上“江山帮”的人就没什么问题。
苏清雉也以周敬水的身份,正式投入了特务工作中。
他参与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在金陵大学医院刺杀余申临,他知道殷寻不信任自己,便主动担起了最危险的善后工作。负责善后的人既要狙击敌人、又要掩护队员,并且还只能在最后一个撤离现场。
很不巧,不知是伪方早有防备,亦或是己方出了内奸,苏清雉参加的第一个行动就出了纰漏。
行动队刚刚乔装赶到医院,等他们进到余申临所在的病房时,才发现自己得到的是错误的病房号,房里根本没有余申临,只有提前等在里头的“21号”特工部的人。
行动科长连潮生负手而立,笑着和欢迎他们踏入自己的圈套。
殷寻计划不周,随即与连潮生的队伍展开殊死械斗。
第一下枪声响起,在外头等着的苏清雉瞬时便汗毛竖立,他戴好口罩,理好身上的白大褂便越过人群往里头走。
可连潮生的行动队明显是有备而来。
等苏清雉推着担架车进入双方交火的区域,又一波人赶到了医院,他们想两面夹击,直接端了此次出任务的军统队员。
苏清雉装作因枪战而混乱的医生,路过病房的时候朝里头看了几眼。好在军统还并未有人伤亡,双方正处于一个举枪僵持的状态,连潮生也并未动手,只等着与后来的人一同包抄了军统行动队。
“殷寻殷站长,久闻大名啊,放下枪吧,你们已经是笼中鸟了,就别挣扎了。”连潮生面色冷沉,眸中阴晦带笑,“连胡岸都归顺‘76号’了,你们还坚持什么?”
殷寻手枪高高地举着,被包围了也根本不为所动,“依现在的国际形势,日本战败已成定局,你们这帮狗汉奸才是不要挣扎了。”
苏清雉躲在门外,一字一句听得心惊。
连潮生说,胡岸归顺了“76号”特工部,戴老板和合大报纸上也都说胡岸叛逃了,苏清雉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如今的情况是,军统南京站刚公开要抓捕胡岸,他们的第一个行动就被日伪提前获知并包围了。
虽然在行动策划期间,殷寻封锁了整个振华日报社,连行动员的家属都不允许出入,胡岸不会知道个中细节,但依据胡岸对殷寻和南京站的熟悉程度,那个泄密给连潮生的人极有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