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咎(242)
苏清雉也是红了眼。
哪有人一见面就上来打人的,打得还这么不要命,出手比他都狠。
原本楼济堂只知袁知乙结了婚,但一直克制着没去往深处想,如今亲眼见到面前这个叫周敬水的男人,再加上他的话,将楼济堂胸中的不忿与暴虐瞬间点燃。
袁知乙躲着不见他,甚至连续几天没去学校,他便追到了家里来,冒着雪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
反观这周敬水,长得獐眉鼠目,眼皮肿得像是睁不开,趿拉个拖鞋就出门了,衣服穿得也不板正。听说他在军统时被人陷害,呆不下去了才去的香港,在香港过得也不好,好不容易翻了案回到南京,也只是个比行动员高些的副站长而已。
“小楼子!住手!”
袁知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手里拎着苏清雉的外套,惊慌失措的甚至破了音。
楼济堂闻声立刻住了手,阴狠的表情瞬时变了,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委屈,嘴角流着血,右眼也肿得高高的,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其实他这副样子实在不能算好看。
“知乙……他先动手的。”他声音软得和方才不像一个人,居然还卖起了乖,苏清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揉着青紫的脸颊,转头淬了口血,骂道:“你他妈的说什么屁话呢?狗先动手的。”
袁知乙大概是气极了,喝停楼济堂之后,便再没往哪处看一眼,径直走向苏清雉,拉着他查看伤口,小脸上都是愧疚,“哥,你有事么?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他比较严重吧。”苏清雉不动声色地踩掉地上那口血,“小袁,你朋友来了南京怎么不告诉我,咱们夫妻俩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啊。”
袁知乙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是我朋友。”
“对!我是她未婚夫!什么朋友!”楼济堂在那处叫嚣着,面上装得可怜巴巴。
苏清雉才发现他对着袁知乙的时候,原本的标准腔调还带上了点口音,瞬时便给他添了种淳朴憨厚的乡土气质。“知乙,真的是他先打我的,我都没怎么还手。我已经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我没骗你,我现在在学校念书。”他不依不饶地示弱。
“你闭嘴!”
袁知乙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苏清雉第一次听她这样讲话,向来温和性格柔软的人生起气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苏清雉和楼济堂一时间都吓得闭了嘴。
“哥,是我的错,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将手里的大衣披在苏清雉身上,脸红红的,看表情像是要哭了。
“小袁,你别着急,我真的没事儿,我就是出来买个早点,谁想到被这疯子缠上,不过哥到哪里都吃不了亏,没事的。”苏清雉贴心地将她掉落的鬓角别回耳后。
楼济堂那边又炸了锅,也不说话,嘴里哼哼唧唧地扶着墙就要往下倒。
袁知乙扶着苏清雉,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让开!”
楼济堂被踢得脸发绿,咬咬牙,最后还是沉默着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他在雪里冻了许久,耳朵都是红的。
“知乙……”
苏清雉和袁知乙走远,厚厚的雪里留下深深浅浅的四排脚印,他的声音也掩在雪地里,被反射出的耀目日光吞噬。
苏清雉隐隐约约听到了,他顿了顿,斟酌着开口:“小袁,他……你说过你大哥逼你嫁人,那人就是他?”
“嗯。”袁知乙低着头,看不出喜怒。
“他这个人,还挺有心机的,但是不多,演技拙劣,也暴怒还阴晴不定……不过看起来,对你倒是挺上心的。”苏清雉自认评价得很客观。
袁知乙跺脚,“哥!”
“好好好,不说不说。”苏清雉好脾气地妥协。
果然只有这种时候,少年老成的小袁同志看起来才会真正符合她的年龄。
袁知乙脸颊发烫,许久才抬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哥,你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不会让他再来打扰我们的工作和生活。”
苏清雉无奈,“不碍事,年轻人嘛,总会有这些那些的纠葛,你如果摆不定就告诉哥,哥来替你解决,别忘了我不止是你的战友,更是你的上级和朋友,还是你哥。”
袁知乙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哥,谢谢你。”
“这有什么?走,哥带你去吃点好的,别被个流氓影响了心情。”苏清雉拉着袁知乙就往酒楼里走。
酒楼门口人流如织,袁知乙抬头一看,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福寿楼。
袁知乙正迟疑着,就见那个挺拔的身影自酒楼厅堂中走出,视线停留在她与苏清雉交握的手上。
“走啊,怎么不进来?”苏清雉回头,见她停下了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