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杀(117)+番外
有道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元甫从宫婢口中闻得此事,硬把我从温柔乡里唤了出来。元甫的“硬”非常有门道,他主攻我那不争气的胃,八珍玉食辅以清粥小菜,我嗅着香味醒了,还躺着,嘴巴就叼住烤得油亮的鸡腿,闭着眼细细咀嚼。
元甫笑道:“娘娘,太阳落山了,皇上正和摘星楼主在书房议事,丞相大人和商大人也在。看样子,皇上要晚点回来用膳了,您先吃点。”
“酒,来酒。”
元甫略微迟疑,斟了一小杯递来:“酒烈,娘娘慢饮。”
我徐徐坐起身,才发觉后背湿了一片。近日总梦魇,睡梦中也不踏实,累了一身的汗。我靠在床边,就着鸡腿肉,一饮而尽。
元甫察言观色,说:“皇上要奴才转告娘娘,南先生明日便可以出狱。”
我“哦”了一声,没有多说。
“不只是南先生,还有霍姑娘。”
见我恍神,元甫轻言道:“皇上说了什么娘娘不爱听的话——那都是气话。若娘娘真因此冷了皇上,皇上该着急了。这回皇上不光放了南先生,还放了霍姑娘,娘娘若想,便可借着去接霍姑娘之由顺道看看南先生。皇上吩咐了,以后让霍姑娘在宫里头陪着您。”
“以后?”我稍愣,知道承煜想着我们的以后,心里竟有些开心,“这是皇上的意思?”
“奴才可不敢假传圣旨啊,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元甫会心一笑,“奴才虽不是贴身侍奉皇上的,可皇上还是殿下时,奴才便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对各位主子的脾性最清楚不过。咱们这位皇上啊,刀子嘴豆腐心,是个会疼人儿的人。”
“你敢议论起皇上了?”我莞尔,来了兴趣,“元甫公公,你倒是和我多讲讲承煜从前的事。”
在元甫口中,我看到了一个皇子。
有句话是“未知全貌,不予评价”,然而在此之前,我对承煜的印象大概只有“不择手段,天下第一”这八字。我时常忘记,承煜是皇子,现在是皇上。
一经生出,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便被封为太子。册封大典于一月后举行,没料到,竟和窦皇后的丧葬不期而会。
“夫妻情深,先皇为爱妻之死哭天抢地,哪里还有闲暇去照料失了母亲的小太子。殿下自小孤独,性子却不孤僻,殿下随了窦皇后,生了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逢人便笑,宫里没人不喜欢他的——只是,除了先皇。”元甫叹道。
我母亲也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殁了,可我阿爹为此更疼我。承煜同我一般,却是天差地别的境遇。
“先皇偏宠一游方术士,意欲复活窦皇后,孙丞相正值盛年,极力劝谏。后来那游方术士不知怎地死在了一口枯井里,对于这件事,宫里头无人敢谈起。没了术士,先皇转而迷上了窦皇后身边的宫娥,便是虞……贵妃。”元甫低了声息,“荆州,霍姑娘铁笼献祭一事传了出来,现在民间都说,那位游方的术士复活回来寻仇了呢。”
元甫一提,我猛然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凭空消失的铁笼,以及披着黑斗篷默默离开的男子。
常理无法解释那晚发生的事。
回宫后我也曾提起,承煜只安慰我说,是我看花了眼。我急着跟他争辩,那天晚上他明明也看到了。可他又说是我记错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元甫:“都是陈年旧事了。殿下他,是个心善之人,娘娘肯定不这么认为吧,娘娘或许觉得殿下阴晴不定,有时候过于冷漠无情。奴才服侍了两代皇帝了,先皇做事一向任性,在奴才看来,殿下只任性了娘娘一次。”
当年的太子承煜,冒天下大不韪,娶了我。
“公公,去书房看一眼大臣们都走了没,若是走了,回来报我,我去看一眼他。”
元甫眼睛一亮:“奴才这就去。”
晚夜寒凉,我披了一件素袍,亲身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小厮还在打盹,闻到脚步声,打了喷嚏一骨碌站了起来,眼也不睁,弓腰塌背道:“师傅,在在呢,叫花鸡在火上煨了半个时辰了,九分熟了!”
我怪着声音应道:“嗯,半个时辰该烤焦了吧,罚你一顿板子。”
“没没!”小厮急得跳了起来,眼睛睁开了,愣了片刻,“是是是是是是个姑娘?!”
小厮左右环顾,不见老师傅,于是哭着脸埋怨:“姑娘戏我。”
我心里想,这小厮还有几分可爱。我迈进御膳房,烤架上果然煨了一只拿荷叶包裹好的叫花鸡,香味扑鼻,看来没糊。
“鸡不错,有酒么?”
“有嘞,朔北刚运来的马奶酒,在冰库里封着呢。”
我点点头:“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