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觉得自己身子正在微微发着抖。
“那个人”就像是灾星一样,越是接近,越是想要捉摸清楚,身边遭到不幸的人就越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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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林无枉出面,官府办事的速度快了很多,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官差来报了——在金陵城郊,发现了魏老的尸体。
现在是大白天,魏幼蓉本来就阴沉,现在更是恍恍惚惚,好几次差点磕着绊着,还是被向阳一路扶着才走了过去。
魏老死的样子比之其他几人要好得多,一刀封喉,瞬间毙命,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
他依然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安详,没有任何与别人争斗过的痕迹,就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
风过雁鸣,他花白的发丝随风飘动。
魏幼蓉缓缓地、缓缓地走了过去。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眼睛里面没了任何光泽,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魏老的尸体旁,肩膀无力的耷拉着,黯然垂泪。
林无枉似乎有些不忍,上前想要扶起她,却被花阳制止了。
对着忽然死去的亲人,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有很多很多遗憾的事情,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只会更让人难受。
哪怕能做的只是向死人送去的最后一点微薄的尊重。
看着这样的魏幼蓉,向阳眼睛里面又起了一层水雾。
死亡的时间只在昨天夜里,魏老不是什么不谨慎的人,又如何会因为别人的一封书信就出了府呢?更何况是到这荒郊野外来。而且,看他这副样子,似乎对自己的死毫不在意。
难道说,他一早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了?
天又阴了一分,大片的云朵在天边翻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魏幼蓉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要打听些什么,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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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一怔,继而激动。
对了,怎么忘了魏幼蓉这一茬!魏老想要隐瞒的秘密,她也该知道才对啊!
林无枉似乎也松了口气,目光闪烁:“魏姑娘……”
没等他说完,魏幼蓉就轻声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我父亲他……他曾经给朝廷立下过大功,他是个功臣。”她并没有站起身,也并未回过头,依然面对着魏老的尸体跪着,眼睛紧紧闭着。
魏老是功臣的事情,几人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并未开口,只等着她往下说。
“不光是我父亲,还有孔伯伯和朱伯伯。”
这个事情,向阳之前便已经知道了,也告诉了花阳。
早知道他们有渊源,几人并不吃惊,倒是萧如鸿皱起眉:“可是……”
魏幼蓉侧脸看他一眼,道:“我爹说,他们是靠着沾满人的鲜血,悖着良心犯下大错才爬到了所谓的功臣的位置。他们对得起君主,却对不起人民,那个荣誉得到的并不光彩,只会让他痛苦难安。”
是了。功臣功臣,只有对自己所尽忠的君主才能算得上是功臣。在另一方的眼里,最大的功臣就是最大的罪人。正如有阴有阳,又黑又白,事情都不能只从一面来看。
魏幼蓉接着道:“所以,我父亲很快就辞了官,隐姓埋名的生活着。朱伯伯,还有孔伯伯都一样。”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萧公子不知道也是正常,因为他们三人从来都不来往,就像隐瞒他们的罪行一样隐瞒着他们的关系。”
违背良心犯下罪行,还能成为功臣?
向阳又想起魏幼蓉和魏老的话来——不靠着满手的鲜血和心肠的狠硬,又怎能爬上高位享誉天下?
看来魏老的经历对魏幼蓉的影响很深。
向阳心中忽然移动,脱口问道:“魏老……他可认得一刀断水徐闲庭?”
魏幼蓉想也不想便回答道:“不认识,徐大侠的名字虽然是江湖上人尽皆知,但是我爹并不认识他。”
原来他们不认识。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向阳轻轻叹了口气。
花阳问道:“不知魏老曾经到底是做过什么?”
哪知,魏幼蓉却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
不知道?!
几人一同愣住。
“父亲从未告诉我,但凡我好奇便会被他责骂。”她也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他们曾经犯过罪,他们一直为了那件事而愧疚着。”
魏幼蓉也不知道?
那“那件事”还会有谁知道?向阳也郁闷无比,一时讷讷无言。
魏幼蓉没有动,只是淡淡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是想要和自己父亲再独处一会儿,此刻说出这句话,言下之意便是在赶他们走了。
官府的人正在一旁候着。
林无枉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多谢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