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风云录(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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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求情声不绝于耳。
赤雷将领自不用说,褐爪也是久慕南江风风华,且当年南怀仁作乱,褐爪副将冯奎反叛,南江风也曾奉命来至西部,很多将领跟他都打过交道,对他的才能品性亦很了解,怎能眼见他因此获罪伏斩。
而黑旗代统领拓跋珉虽对南江风居功自傲、违抗帅令之事非常不满,但却并不希望、也不认为他当被处以极刑,是以面对赤雷和褐爪一众武官的求情,他也没有一意插口。
南江云的脸色已变得越来越难看,南江风的眉毛也不由皱了起来。
“末将该死,求公爷开恩!”南江风突然开口,而这一句“公爷开恩”,则令众人皆是一怔,纷纷闭上了嘴巴。
南江云也是一愣,心中却同时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末将久居边关,目光短浅,不顾大局,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实有负公爷所盼。身为武官,末将倚仗公爷宽仁,自持有功在身,知法犯法,确是罪不容赦。末将惭愧难当,心甘情愿领受责罚,只求公爷念在末将已心生悔悟,能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法外开恩,饶我一命!”
说罢一个头重重叩在了地上,也在一众武官的心中砸起了一串波澜。
有人兀自错愕,有人心下了然,夏之岚等人也都叩首在地,按在地上的手却格外用力。
他们的主将,何时如此低声下气地乞求过饶命,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国公爷一个更加体面的台阶——斩杀自家兄长,北线军总指挥官,这将在整个军方酿起一场轩然大波。
南江云的眸子沉了又沉。
他看着将头低压于地面的南江风,以及厅中跪倒求情的一众战将,似是对自己笑了笑,半晌后方道,“念在大将军战功卓著,众将一力求情,死罪,可免。但你违抗军令,错失良机,更至北地与渠宛不睦,不罚不足以正军纪。大将军自己去领八十军杖吧!”
一阵吸气之声,武官们霍然抬头。
靖北军的军杖,二十杖便已见血,八十军杖,多数人即便不死那也就此废了。
“谢公爷!”南江风再次叩首。
“公爷……”与此同时,雀眼统领夜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住嘴!”南江风低喝一声,站起身来,犀利的目光向几员北线战将面上一扫,令他们待欲出口的话全都硬生生咽了回去,但整张脸却绷的紧紧的,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
天愈发阴沉。
起风了,大营间无数的幡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厚重的云层低低地直迫地面。
当夏之岚和龙羽搀扶着浑身是血的南江风,一路蹒跚地行至中军议事大厅前,依例向南江云复命时,以阿斯兰为首的十名风豹全都攥紧了拳头。
“启禀公爷,八十军棍已施毕!”一名值岗军士白着脸向内回报道,声音高亢,甚至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尖利。
不一时,厅门打开,陆洵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南江风等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公爷正在跟珉公子等人商议要事,请江风大将军稍候。”
“大将军已然伤重,怎能……”夏之岚不由冲口道,却被虚弱的南江风抬手拦住。
“遵命。”吃力地跪在地上,南江风没再说话。
夏之岚一双眉毛凝立如山,狠狠地瞪了陆洵一眼,和龙羽一撩战裙也跪了下去。
他们身后,贺兰峻、夜砚以及阿斯兰带领的风豹,包括赤雷统领上官辰,全都跪倒在地,周遭的值岗云虎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眸。
面对这样的场景,陆洵只是负手而立,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窒闷的空气,想着:这是一场大雨啊!
时间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缓慢推进,搅磨着人心,有军士远远地朝这边张望,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紧张复杂。
褪去了轻甲的南江风,一身被血染透的白色单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一些发丝凌乱地贴在他汗湿的脸颊上,一些发丝在风中静静飞舞。
他的脸色极度苍白,高额下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深沉平静,不见一点波澜。
一道闪电蓦地撕裂了厚重的云层,滚滚的雷声响彻之际,大雨滂沱而下。
跪在议事厅外的人们迅速被打透了,雨水混着血水形成更大片的殷红,在南江风的身上绽放开来。
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大公子!”夏之岚等人更加焦虑起来,南江风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侍官,大将军刚刚领了八十军杖,现在雨这么大,大将军若有闪失,谁来负责?”夏之岚抬起头,瞪视着檐下的陆洵。
“夏将军此话怎讲?”陆洵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在下区区一名侍从,只是奉命行事,可担不起将军如此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