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风云录(620)

“你忘了，我还在临确城呆了一段时日呢。”沈心诺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我倒是挺喜欢这边的，四季分明，冷的也干净透彻。”

两人碰了一下杯盏，各自饮了一口。

“如今北线的事解决了，你大哥也已无碍，二公子那边，你可有什么打算？”沈心诺问。

“云儿已经成年，需他想明白的事，该他解决的事，他得自己来做，最好莫要让我出手。”南江雪道。

“还真是个厉害的姐姐。”沈心诺耸耸肩，“此次匣恩山之乱，算是把北地捅了个大窟窿，不过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脓疮破了也是好事，否则烂的深了，只怕就没有转圜了。”

“你说的对。”

“但你们跟朝廷之间呢？可已没有了转圜？我不懂政事，也不是说客，只是，我实不愿看到两相对峙，狼烟四起。”

“我也不愿。但若太后代表了朝廷，却不好说。”南江雪平静道。

“太后不会代表朝廷，但是，”沈心诺看向南江雪，“陛下也已不是当年的皇四子了。”

“是啊。”南江雪点点头，眸中依然清亮无波，“其实想想，我还是能够理解的。站在不同的立场，总会有不同的选择。”说着一笑，“你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佑晴在帮忙收拾。在临确城时便是她照顾我，那丫头不错，即便在皇宫里，却也没失了过去的心性。”沈心诺也是一笑。

“尔燕和薛盛他们几个都还好吗？”南江雪问道，“我那样走了，总是连累了他们。”

“是啊，皇妃出走，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大罪。”沈心诺道，“不过陛下宽仁，只是把他们罚入了掖庭，又下令不得苛待，几个月后也便放了。我想着那几个掌事的宫女和内监，去了别的宫院也总会遭人冷眼，便要到了长乐宫。”

“多谢你啦。”南江雪道，“裕亲王那里，如今怎样？”

“你倒还记挂着他。”沈心诺看了一眼南江雪，“他所做的事情，你可清楚？”

“清楚。”南江雪笑了笑，“但终究，是他让我看清了太后的真面目。”

“禁足渡云轩，不过亲王的爵位和一应待遇并不曾夺了。”沈心诺道，“陛下还是念了兄弟之情的。”

“陛下重情。”南江雪道。

“但陛下最看重的，一直是你。”沈心诺道，“你问了这许多人，宫里还是有记挂的，可陛下却已不在其中了吗？”

“陛下是天子，是旧识，我也是记挂的。”南江雪道。

“但也只是天子，是旧识，对吗？”

“对。”南江雪答的干脆。

沈心诺微微一笑。“的确是你的性子。不管入宫为妃，还是离宫出走，都依从自己的心意，从不拖泥带水。如此也好，总是无憾了。”她喝了口酒，然后抬起头，看向高高的天空，半晌后幽幽道，“还记得几年前在兰弧场，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我骨子里就是个随性的人，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你说宫中阴谋算计是常事，让我莫要在阴沟里翻了船。你说你看多了尔虞我诈，人情冷暖，那样的四角天空，你不喜欢。你还说，”南江雪说着看了看沈心诺，“你不想要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想共度一生的，当是光风霁月又用情至深的男子。”

“是啊。”沈心诺依然保持着那个仰首的姿势，声音如眼前飘散的白雾一般，轻轻渺渺，“你大哥，就是那样光风霁月又用情至深的男子。”

南江雪的身体轻轻一颤。

见北亭上，她对他说的话，她拂去他肩上落花的样子，再一次清晰地浮出她的脑海。

她当时太过心绪不宁，甚至有些慌张无措，以至于竟然忽略了她脸上的神情，忽略了她因何在此。

“只是，我并不是他的意中人。”耳边继续传来沈心诺的声音，“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她转过头，看着南江雪戏谑道，“你这模样，是同情我，还是打算替我说合？我堂堂的天元大长公主，便是下令招他做驸马又怎样？再用一道请罪函来搪塞？还是你们靖国公府干脆反了？”

说着噗嗤一笑，似是觉得自己的主意甚是有趣，又见南江雪呆呆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大地大，难道就只有你兄长才是那颗芳草？他又傻又执拗，我如今瞧着就生气。”

“哪一日我遇到自己的良人，定会告知于你，也让你好生羡慕一番。而你，南江雪，”她看着她发间的那缕银丝，“若你情有所钟，也盼你仍能依从心意，莫要拖泥带水才好。”

南江雪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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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沈心诺向众人辞行，南江雪亲自送她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