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风云录(93)
南江雪的目的地的确是临确城。她向往边关的长风飞雪,以及那长风飞雪中的铁骨柔肠。大哥教给她的那一曲《踏马边关》,激起了血液中一直流淌着的赤血情怀。那一年他们琴筝合奏,酣畅淋漓,她便在想,她要走进那乐曲的真实,成为那真实中的存在。
而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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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门洞开,一队飞骑迎着簌簌的白雪疾奔而入。队伍最前方是一个身着雪狼战服的女子,外罩白色裘氅,长发高束。她跳下战马,顺手把缰绳扔给迎上前来的军士,低着头,秀眉轻锁,径直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听闻大小姐回营的雪狼统领黎落已在帐前等候,垂眸思索的南江雪却似是并没注意到他。黎落刚要开口,见墨碣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不再多言,与墨碣一起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远处一名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在墨碣余光扫过时向他躬身行礼,墨碣认出那是夜砚所部的一名雀眼。
雀眼,北线军中的一支特殊队伍,统领夜砚。夜砚一直是南江风的贴身护卫,身手了得,而且心思缜密,洞察力极强。
南江风深知情报对战事的重要性,于是令颇具天赋的夜砚组建的一支不同于斥候的暗探队伍,领参军衔,为北线战事立下了许多功勋,军中对他都很是尊敬。
朝黎落示意了一下,墨碣抽身走向暗探,有军士掀起帐帘,黎落略一迟疑,仍是随南江雪步入了营帐。
沉思中的南江雪没有转身,只是将佩剑递向一旁,黎落忙紧走几步接了过去,正待退后,却看到南江雪解开的外氅正滑落下去。久经战场的统领一愣之下,又手忙脚乱地捞起外氅,触手是北地冬雪的丝丝寒凉。
女子没说话,只是在帐中缓缓踱着步子,头上的白雪化成晶莹的水珠,在她的发端闪闪发亮。黎落则僵硬地抱着大小姐的外氅和佩剑,一时不知道把它们放在哪里合适。
想到墨碣伴在南江雪身边的那份自然周到,这位已做了两年北地大小姐亲卫队负责人的武官不免感到些许郁闷。
“叫黎落来,我有事跟他商量。”南江雪的声音让黎落从那种郁闷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请大小姐吩咐!”黎落反射性地躬身,结果大小姐雪白的外氅也就顺顺当当地掉到了地上。
南江雪转过身,并没有习惯性地看到墨碣,而是攥着佩剑正俯身去捡外氅的一脸狼狈的黎落,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属下有要事禀报,见大小姐正在想事情,未敢打扰。属下唐突。”黎落抱起外氅低头回道,“适才有一名持夜砚大人令牌的暗探入营,墨碣正在了解情况。”
南江雪点了点头,伸手拿过自己的佩剑和外氅,很随意地丢到了一旁。“说吧。”
谈及军务,年轻的统领恢复了素来的从容。“斥候在营西30里再次发现靼塔部人踪迹,20人队,似意窥探,后遁入厄古林。未免打草惊蛇,斥候没有继续追踪。属下料想,靼塔部近日可能会有行动。”
“你说的对。我这次出营也查到了一些可疑的迹象。”南江雪一边说一边走向账内挂着的地形图,眉宇轻蹙,目光在厄古林停留了片刻,既而顺罗林河投向了其它地方。
“大小姐。”帐帘一掀,墨碣带着一身雪花走了进来。
“怎么说?”南江雪回过身。
“雀眼来报,厄古林西有靼塔部骑兵,现有四百人左右,苏合领兵,似是意图偷袭我方大营,队伍仍在集结,请大小姐多加小心。靼塔部日前有兵马异动,夜砚大哥查明后会再行禀告。”墨碣道。
“偷袭我们?”南江雪接过墨碣递上的一条巾帕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发梢,“阿拉达图最近在干什么?”
“阿拉达图没有离开坎布城,只是近日曾修书临确城,称今岁冬寒,草原部族冻饿者甚众,想与大公子相约一叙。他儿子那森的一支队伍因为牛羊跟科米尔部发生了冲突,双方各有损伤,那森率部出战,扬言要报复科米尔。”墨碣答。
“多少人?”
“三千人,精锐。”
“你怎么看?”南江雪黛眉一轩,将目光转向了黎落。
“科米尔素来不敢与鞑塔直接冲突,这件事不合常理。”黎落沉声道,“科米尔与樊城隔罗林河,结合近日探知的种种迹象,属下斗胆猜测,那森的目标应不是科米尔。此刻,距樊城较近的队伍,一是大公子带的一支黑旗,二是我们,不论是阿拉达图还是苏合,此刻行动都有分散注意力之嫌。”
“罗林河冬季结冰,马蹄包上特制的黏布,算距离骑兵两日快行可到,半月前我们与靼塔部那支队伍遭遇战的时候,还见到了他们改制的雪犁,用那个东西,步兵会比骑兵更快。”亲卫统领的眼中有光亮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