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禾不收回目光，那双干净的眼睛还是一望到底。
言禾说，一字一句。
“因为，我没钱了。”
好半天，戚泠：“啊？”
实在是和他想的所有的都对不上。
言禾抚戚泠的脸颊，缓缓道：“对不起。
“虽然我知道我不用对你说，但是这句对不起，是我在心里埋了很久的。
“对不起，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也对不起，做了那样的决定。”
戚泠脑子半点不清醒：“决定？分手？”
言禾摇头，面上带点一闪即逝的笑：“那只是气糊涂，也没想到，你应得那么快。”
戚泠不由略歪头，蹙眉。
言禾攥紧他手，怕他跑掉。
“你不是问过吗，为什么我连房子也卖了？
“没给你说过一声。”
言禾深吸口气：“因为我妈去意大利，所有的卡都在她身上，我拿不出钱来。
“我既拿不出比你爸更多的钱，也拿不出说服止梅的钱。
“家里所有的现存的卡我都翻过了，能凑齐的也只有十万。”
“我也没有办法，说服一个癌症患者的家属，放弃你爸提供的十五万现金，和解决医保问题的报销条件。”
戚泠怔愣：“你……你在说什么？”
言禾低头，缓缓道：“我不是发生之后知道的，我是之前，就知道的。”
戚泠不敢置信，也丧失呼吸的能力。
言禾看戚淑，慢慢道：“你第二次进疗养院我就看着，戚淑也看着。
“我知道你一定周末遇上什么事情，只是没想过……”
“是我，让戚淑在你爸书房找找有没有医疗合同之类的东西，但是却……
“翻出来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我本来只是想知道你到底经历……对不起。”
言禾闭目，有点说不下去。
云苏兮也愣了，转头看女儿。
戚淑低头，难受，用手揉鼻子，带点抽噎。
俨然是个默认姿态。
言禾喝口水，又开口。
“我知道你很崇拜你爸，无数次的，从你的言语中都透露出来。
“我也，问过一些人关于你爸的性格，算是，坚持己见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一度很怀疑，就算是我凑够了钱给止梅，你爸也会用更激进的办法。”
戚泠：“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言禾看他：“你会信吗？当时我们找到的协议书根本没有签字。”
戚泠又沉默。
言禾：“就算是你会信，你会反抗你爸对你的、你的虐待吗？
“如果他能干出这种事情，我很怕他还能对你做更多更恐怖的事情。”
戚泠仍旧沉默，似乎还懵着。
半晌，闷闷道：“不会。我从来没想过。
“我一直以为，我还是被他捧在手心上的。”
“直到……我才放弃。”
言禾抚他脊背，温柔：“我知道你很倔。
“我也知道你很爱你家人，我每次提起言静的时候，你都说我没福气。
“我知道你是被宠大的。”
言禾手一滞，说：“我一直以为，我能想出周全的办法，但是对不起，这根本不是周全的办法，我该在最早的时候带你走，那样就好了。
“可是我……”
止梅哭泣的脸不断在他眼前。
止梅抱着他腿求他。
止梅说：求你了，你行行好。我给你跪下了。
止梅说：我家不能没有我爸，这个病要几十万，这已经是对我家最好的办法了。
止梅说：只有首长只有当官的能给我家解决医保问题，解决了这个医保我家还能想很多办法，你不要这样，我家不能没有我爸，他还有救，有了这笔钱，我爸还有救。
止梅说：你就当我犯贱就好，你不要告诉他，没了这笔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人很好的，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
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当不知道吧。
是我贱，可是我爸还能活，你不要这样。
女孩子额头磕出血祈求的画面从来没淡去过。
言禾捂眼，也是湮出点水光来，深吸口气。
“我没法那样对止梅，我也不可能给她家一直提供治病的钱，不入医保报销，她家也经不起癌症复发的后续，我真的，劝不动她。
“对不起。”
所以他要离开的脚步又折了回去。
言禾问：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但是根本没有。
那只是自以为是的两全其美罢了。
言禾嗓子渐哑：“后来我们商量好，止梅做戏，为了我额外的二十万，她点头。
“我答应她，如果失败，戚云威给她的那笔钱我也会补给她。
“她家，条件不是很好，就是普通人家，这个病医生预估的预算至少30万，她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