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苒刚刚下了美人榻,杏儿在门外敲了敲门,轻声却急切的问道:“姑娘可曾醒了?”
“进来罢。”未做多想,桃苒唤了杏儿进来。
脚步匆匆的进了来,杏儿语气仍是急切的说道:“小王爷让人来传话,让姑娘醒了便立刻去一趟云清亭。”桃苒尚在疑惑,又听见杏儿解释道,“皇上将太子和小王爷召去了宣执殿,后来不知怎么的,似乎太子和皇上吵起来了。小王爷方才让人来传话让姑娘去一趟云清亭,小王爷说,姑娘若是去晚了,只怕那亭子是要塌了。”
能让太子一再与皇上争吵的事情只能是那件事情了。先前太子生生的忍了下来,如今又一次和皇上吵了起来,心口堵着的那一口气更是无处可发泄。那亭子到底是塌不了的,太子的怒意却是真的。
刚刚明白过来杏儿的话,在听见最后那一句时,桃苒却没忍住笑了出来。“怕是的确要塌了的。”
杏儿愣了愣,又听见桃苒吩咐,“去准备一下,我想洗漱梳妆。”
“是。”
东宫,云清亭。
残阳垂落在天际,越发的红艳似火。青白的道路被漫天漫地的夕光照耀,好似镀上了一地的金黄。
一人负手立在亭心,背在身后的手上还有点点血迹。一旁的木质柱子上,还沾染着红色的液体,在夕光的照耀下,更觉几分刺眼。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沉声:“桃苒姑娘过来了?”
花东洛垂手立在一旁,扫了一眼身后有些发抖和骇怕的小内侍,欠身答道:“是。”
“谁将这事说与她的?”
花东洛略一迟疑,感觉到章御略有些凌厉的目光只好如实答道:“是章夙小王爷。”
章御没有再说话,花东洛本是垂首,此时稍稍抬头去看,却见章御正望着一个方向,目光转而又跟着章御的视线看过去。
夕晖中,有人逆光而来。
花东洛立时收回了视线,垂首向后退了一步。
“桃苒姑娘。”
待桃苒走近,花东洛首先向她行礼。桃苒点头以作回答,复看向面前的人。一眼之后,又瞧见了那柱子上的血迹,心下一凛,看向了章御的手。血已结痂,手背几道深深的划痕明显,乍看之下触目惊心。
出了碧雪殿的时候,桃苒才发觉了不对劲。太子发怒,章夙却要人通知她过来,这样的举动好似她能让太子的心情好转一般。而她既知道了这个事情,又不能不来。
扫了一眼亭中的人,章夙并不在。桃苒向前挪了一步,离章御又更近了一些,她的视线却只落在章御的手上。
花东洛正思量着是否要领着众人悄声退下去,桃苒忽而对着她开口:“可曾传医正?”
“不曾。”花东洛顿了顿,回了桃苒的话。太子不许,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桃苒抬眸看向章御,轻声问道:“传医正可好?”
章御眸光淡淡的看着她,语气里蕴含了一丝几不可觉的软意。“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无碍。”
桃苒皱眉,对着杏儿吩咐道:“回碧雪殿取些伤药和干净的纱布来,嗯,放在哪儿你知道的。”
“花公公,能否让人去送些温水过来?”
“是。”
桃苒话出,杏儿和花东洛都明白了桃苒的意思,皆应了下来。杏儿离去,花东洛却也借口将其他人都带了下去。桃苒扫了一眼他们,并没有阻拦,这儿也不须人伺候了,退下去了亦无妨。
风过,带着几丝暖意,两人对立,谁也没有说话。无休无止的静默铺展开来,两人的呼吸因为这静默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桃苒斟酌着如何开口,章御的心思却不明。
“是因为皇上和娘娘离宫的事情吗?”沉寂被打破,桃苒轻声问着面前的人。
久久之后,章御才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桃苒看着他的手,叹气。
“皇上和娘娘离宫之事,哥哥再不喜也是无用的。何必再与皇上多这些争执,闹这些不愉快?这些话,哥哥即便不爱听,桃苒却也不得不说。何况,皇上和娘娘即便离宫了,到底还是惦记哥哥的,即便不能日日相见,心中的那份念想却不会断。”
“娘娘待我……我亦是舍不得娘娘的。只是,皇上欲走,娘娘追随,想来纵情山水也是皇上和娘娘所希望的。人活一世,最难得的,不过是做自己想做之事,希望做的事。”
“你便是来与我说这些的?”
章御冷冷的声音传来,桃苒抬头看他,一时愣忡。即刻又摇了摇头,桃苒笑道:“不是,桃苒只是想来看看这亭子塌没塌而已。”
“亭子没塌,你也看过了,之后又如何?”
桃苒没有说话,瞥见宫人端了铜盆过来,走上前去接过放在亭中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