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透明人(82)+番外
他像是一个被贺鸣牵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孩子,可以全身心地依赖贺鸣对他的爱,所以不必担心对方会让他摔倒,可是这一秒钟,他却产生了贺鸣会松开手的恐慌感。
江遥视线变得模糊,他怕贺鸣丢下他,泣声喊贺鸣的名字。
“我曾经以为只要你爱我就够了,”贺鸣半张脸笼罩在阴暗里,“可原来人真的会变得贪心,你爱我一分,我就想多得一分,你爱我十分,我就忍不住想获得全部。”
“江遥,对不起,我可能有点难过,今天就先不聊天了,早点睡吧。”
贺鸣凝视着对面满脸泪水的人,狠了狠心,不顾江遥的哀求,挂断了电话。
手机响了又响,贺鸣都没有再接,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灿亮的白炽灯,眼前一片白光。
他是最不希望江遥伤心的人,可是他不得不费尽心机让江遥多在乎他一些。
哪怕只是多一点一滴。
手机响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安静下来,他给江遥发了条信息,“我没事。”
江遥迅速回道,“贺鸣,你接电话好不好?”
他能想象到江遥的神情,定然是泪眼涔涔的,但他只是弹过去“晚安”两个字就不再搭理。
贺鸣想了想把手机留在房间,出去倒水喝。
他是今天早上回到家的,临近过年,贺母却还在客厅的小桌子上编手工袋子。
贺鸣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走过去,低声说,“妈,歇一会儿吧。”
妇女抬起脸来,四十多岁的人却比同龄人多出几分老态,这个女人苦了大半辈子,如今肩上的重担得以卸下来些许,可依旧不敢清闲片刻,她手上飞快地打着勾,笑回,“年后要交货的,你不用管我,早点去休息。”
母子俩住在一间四十来平的出租屋里,前两个月贺鸣提出要换间房子,被贺母拒绝了,只得作罢。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随手摆弄小桌子上各色的团线,劝道,“我现在接活能赚不少,以后别拿这些货回来了。”
贺母口中应着说好,又道,“你还在读书,等你出来工作了,我再等着享清福。”
贺鸣劝不了母亲,无声地抿了抿唇。
“虽然你有赚,但在外头总要开销,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求你能大富大贵,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
贺鸣颔首,“我知道。”
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皆为对方着想,不必多言。
夜色渐浓,今夜注定人难眠。
—
隔着房门,能听见父母细微的谈话声,“过年期间专家不好约,我托了个朋友去问,年初五就带过去.....”
脚步声渐弱,客厅的灯灭了。
谢知谨靠在床上吃了药,心绞痛却一阵强过一阵,如同有人拿把斧子不分昼夜在凿,不凿到血肉模糊就不罢休。
他赶跑了江遥,却赶不走内心深处对江遥的渴望。
极端的拉扯将他分裂成两半,不得安宁。
凌晨十二点,谢知谨找出藏在柜子里的皮带,一头别在床头,另外一头——他稍稍卷起袖子,露出被勒得青紫破皮的手腕,凝视半晌,却迟迟没有扣住。
自从发现自己梦游后,谢知谨都会把自己的手束缚在床头。
母亲曾问他开门想去哪里,他没有回答,可答案已然在心里浮现。
清醒的时候他可以强行克制自己,可一旦陷入深眠,那些被他压制的思念就像体内的蛊虫一般驱使着他前行。
如同釜底游魂本能地寻找活水之源。
那天在站在楼道的门口外,听江遥诉说对贺鸣的想念,一声声一句句,如雷贯耳。
原来跟贺鸣在一起的江遥有那么多的笑容和快乐。
原来想念不需要藏在心里。
原来这就是喜欢——他想要江遥永远那样开心地笑。
谢知谨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会胆怯的人,怕在他面前的江遥带着恂恂的试探与泫然欲泣的神情。
几瞬后,皮带牢牢地勒在手腕上,深深陷入青紫的皮肉。
他会在深夜里无意识地挣扎,皮带会一遍遍割破他的腕肉。
他不怕疼,他开始害怕江遥难过。
—
江遥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被母亲叫醒。
他彻夜未眠,好不容易天蒙蒙亮他才眯了一会儿,就又得起床了。
吸尘器在他房间里嗡嗡作响,江母道,“这都几点了,说好了跟你爸一起去市场,还不快起来?”
江遥捂着耳朵从被窝里钻出来,耷拉着脑袋去洗漱。
今天大寒,江遥裹得严严实实跟父亲出门,在楼梯口跟谢家父子撞上了,这才知道两家人要一起去市场。
江遥悄悄地看了眼谢知谨,对方穿着黑色外套,衬得脸更是莹白得没有一丝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