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他(140)
他是看着那般鲜活的小姑娘一步步长大的,到执掌乾坤,到平定天下。
沉玉是她挂在嘴边最为信任的臣子,她见了他便开始笑。
可为什么,居然是这般下场?
沉玉丝毫不理会常公公,命人将他拖了下去,兀自抱着华仪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冷风肆虐。
他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木然地走着,把怀中的女子抱得很紧很紧,衣袖半遮,似乎是在尽力地为她挡去风霜。
可她不会冷,她本身就是冷的。
她身体的寒意透过衣料传来,他竟也有些浑身发冷。
他想起一个月前,他刚刚归京,她在御花园设了一桌菜为他接风洗尘,她素来体弱多病,不过被亭外吹来的冷风吹了一下,就瑟缩了一下脖子,与他商量道:“这地方没选好,实在是冷得紧,要不朕命人换个地方?”
他右手抚着热茶杯沿,温声问道:“陛下是觉得冷么?”
她点头,偏头掩唇,轻轻打了个小喷嚏,复又转过头来,对他赧然一笑。
双眸晶亮,面如桃花。
他心念一紧,忍住恨不得将她困入怀中的欲望,起身故作淡定道:“那便换罢,陛下保重龙体。”
宫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她在御花园的小路上慢慢走,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从,他就紧跟在她身后,观察着风向,略略给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少许背后吹来的风。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乱舞,声音也不甚清晰,“朕让你去幽州考察的事情,如今结果如何了?”
“臣已将需要奏明之事写在奏疏之上,此事不难解决,臣会帮陛下扫除障碍。”
她回眸瞧他一眼,点头道:“朕身边,也就你最为得力,只是这回,朕不知该如何封赏你了,官位已至巅峰造极,你已经只是一人之下了,若是封王,在有些人眼底,又对你不好。”
“臣不需要爵位。”他淡淡答道,一双漆黑的眼看着她,情绪深深掩藏,“臣只想永远在陛下身侧。”
她闻言倒是扬眉一笑,说:“你未免也太好满足了。那朕日后便少将你派出京外,让你日日见着朕。”
他眼色微黯,面上却含笑不语。
太好满足了吗?
不,他一点也不好满足。
他爱她太久,甚至都说不出来自己这点无可宣泄的爱,究竟有没有变成恨意。
恨不得将她撕碎,将她囚禁,对她做一切疯狂之事。
看着她那双不掺杂一丝爱意的眼睛,他知道,在她眼底,他与朝堂上那些泛泛之众的区别,仅仅只是能力高下,关系亲疏而已。
所以,几日后,他选择顺应那群拥戴着他的人,顺势而为,借着自己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发动宫变。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她肯服软,只要她选择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伤害她。
可他不管怎样对她,都只能看见一双带着宁为玉碎的眼睛。
于是,下手不知轻重,看她在身下哭泣。
他还是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
可是,他如今,再也没有高兴的机会了。
她就这么死了。
或许老天终于肯眷顾他这一次,留了他一命,可是,没了她,他活着算什么?
沉玉麻木地想着这些,脚下健步如飞,抱着怀里的女子,冲入了元泰殿。
把她放在昔日歇息的软塌上,他坐在身边,手颤抖着,紧紧抱着她。
耳鬓厮磨,从她的眼睛开始,慢慢亲吻着朝下。
他的唇也是冰冷的,只有呼出的气是热的。
那一夜,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动也未动。
翌日,麾下下属全部候在殿外,祈求他安葬废帝,让她得以安息,而他还有锦绣江山。
他站在殿前,冷淡道:“我既做过一人之下,执掌天下乾坤,再上一步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一种滋味。”
侍从惶恐道:“殿下万万不可因为一个女子就失了志向,您才是正统血脉啊!这天下好的女子处处皆是,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不会。”他笃定道,静了静,又重复一遍:“不会的。”
可是后来,华仪的尸身开始腐烂了。
他哪怕再不想离开她,也不忍心让她如此暴尸于青天白日之下,他在磅礴的愤怒和不甘之下,咬牙让人将她火化,又将她的骨灰封进坛子里,就放在床头。
看着她,他才能入眠。
后来,他便登基了。
励精图治,岁岁年年,身边的侍从都慢慢明白过来,只要他们不提到女人,不提到有关她的任何字眼,沉玉便是一个冷静的帝王。
可是他从将她火化之后起,便开始有些产生幻觉了。
比如,他正在批阅奏折,便会突然抬头,对着一处道:“仪儿,你看着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