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2)+番外
“那杜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大公子虽然身体有些弱,但在家里还是说了算的,你嫁过去好日子多着呢!”二姨娘喝着他奉的茶滔滔不绝。
“听说你还想着去外边读书,”二哥神色亦如平日的嘲弄,“你这么个人,嫁了人躲着过日子也就罢了,少出去丢人现眼。”
他把人请出了院,夜里收拾了行李从家里的小门跑了。跑到城外小腹痛起来,他探手抹出好大一片红,慌乱里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全然忘了裴笙教过他这是月事。
庶兄们在城郊杨树下找到他时,他已经想好给姐姐写怎样的遗书了。
三哥看见他裤子上的污块,嫌弃得不再碰他,让下人把他送进马车里,拉回家中锁在了备嫁的阁楼上。
他是个怪物,没了父亲长姐,没人把他当一个健康的男孩看待,他被当成姨娘与庶兄们讨好杜氏的一个命数。整个裴家欢欢喜喜备嫁的时候,他对着裤头上的血迹发了好几天的呆。
他讨厌红色,结婚的绸缎锦裙是红色,血迹是红色,那个多出来的器官也是红色。
他被这红束缚,一辈子逃不开。
裴茵认了命,他要嫁人了。
裴茵在花轿里也曾有一点期待,他想起姐夫雪夜里抱着姐姐时的眼神,揣测他的夫君是否会对他那样。
进了杜府,裴茵没有等来夫婿牵手,和一只公鸡拜了堂时,他便不再期盼什么了。
他由丫鬟们牵着进了杜承宗的房,听见男人的咳嗽声。
他温顺地坐在床边圆凳上,杜承宗让丫鬟小厮们都出去,才支起身挑他的红绸。
男人看着他,他也瞧着男人。杜大公子生得斯文,唇色没什么血气,却对他笑得很温和。
“还小呢,”杜承宗说话都要喘气,“脸都哭花了。”
裴茵这才发觉自己满脸的泪,杜承宗拍拍他的头,同他说“给倒我杯水吧,小茵。”
杜承宗的神色与动作全无轻薄之意,但也无夫妻之情意,可裴茵在他的语气里抓到一丝似父亲一样的照抚与关爱,便照着杜承宗的话给他倒水,又将杯子捧到杜承宗嘴边喂他,杜承宗喝下去又咳几声,裴茵给他轻轻拍着背。
杜承宗顺了气,勉强揽着他的新娘子,温声说:“不怕了,以后我照顾你。”
在后来的日子里,杜承宗确实很照顾裴茵,他总带着裴茵去杜家的商行,给裴茵买好吃的糕点,发现裴茵爱看书,就让裴茵去管理杜氏书房,他知道裴茵身体有异,却从不将看作缺陷。杜承宗喜欢看男孩子眼中的光,他想男孩子快乐地长大。
可没等裴茵长大,杜承宗就撑不住了。
裴茵新寡的那年十九岁,他在傍晚给杜承宗念《阅微笔记》里善妒的狐精,杜承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仙去了。
他失去过父亲,又送走了长姐,终于又跪在了丈夫的灵位前。
杜承宗出殡的那一日,杜氏宗亲站了满满一院子,裴茵抱着牌位站在首处,看见一个人走进来。
那人穿的好阔气,西装大衣不见一处褶皱,头发打理的齐整,他不穿麻衣,只在袖子上别了黑布。
男子高挺的鼻梁同杜承宗一模一样,他看到领头的裴茵,便走过来站到裴茵身旁。
裴茵听见有人喊他二少。
裴茵把牌位抱紧了些。
他侧过脸不看这人,不自主地有些怕他。
这二少,原是见过的那位先生呀。
--------------------
在家极度消极怠工,慢吞吞地又想写一个脑洞。
这篇应该搞得很快。
第2章
回家几个月,杜远扬就没有闲下来过。
他得打发那些来能争几分利是几分的宗亲,还要对杜宅进行全方位的改造。
二少站在庭院里亲自监工,看着工人们把一盏盏电灯安置好,等通了电,他大概才会过得舒服一点。
杜二少原名承业,是他那早逝的父亲母亲寄托的心愿。哥哥承宗,弟弟承业,是要让兄弟俩光耀门楣。可杜二少自儿时便厌恶杜家宅院里每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昏暗长道,像要把人吞噬,是以少小离家后,他就改名远扬了。
远扬,他想一辈子都不再想起那大院子,山高水远,他自有一片天地。
可他完完全全是个中国胃,待在国外许多年还是受不了吃洋餐,二少又十分地奉行君子远庖厨,不愿意动手,所以最终拒绝了学校的留校邀请,回了上海教书。
他课不算多,又在银行兼职做个高级顾问,家中兄长又很大方。他一个人过虽有些寥落之意,但十里洋场中自有乐趣可觅。
他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要回到这宅院里,可是大哥一封遗嘱,把整个杜家又送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