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魔鬼从来都没在意过她的感受,又何谈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他有那么一点儿怜悯,便会在她侍寝完给她一碗堕胎药,而不是任由她怀上一个又一个,看着一个个孩子从她肚子里滑去,更不会亲手杀了她的前两个孩子,杀了裳儿……
想到过去,杨楚若直觉心口又被血淋淋的撕开一道口子,疼得差点喘不过气,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抹掉那段不堪的记忆。
而今……她又有了孩子……她该怎么办?这次难道要她亲手打掉吗?
她若不打掉,破败的身子,如何撑得到他生下来?又如何去报仇?
活着,对她而言,生不如死,了无残趣,她只要报仇,只要仇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妹子,妹子,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呀,你的伤口都在流血,你要不要紧?大夫,张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妹子啊。”于婶切切的担忧,跑出门,慌忙的喊着张大夫。
杨楚若冰冷的目光死死定在火堆边上的木柴上,白玉般修得整齐的指甲紧紧攥紧掌心的血泡中,忽然一抹凌厉与坚决在她冰冷的寒眸里一闪而过。
伸手,握住粗大的干柴,狠狠朝着腹部打了下去,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用尽身上的力气。
“嗯……”腹部一阵阵地疼痛,疼得她止不住冷汗淋漓,身子一歪,差点倒了下去。
“啊……妹子,你做什么,你快住手啊。”门口听到声响的于婶火急火燎的又赶了回来,见杨楚若拿着粗壮柴火捶打腹部,差点没吓得昏死过去。
风凌比于婶早一步冲进屋子,夺下柴火,抱住她奄奄一息的身体,第一次,他感觉一个人的重量可以如此的轻,轻得一根手指便能抱住。
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将好不容易提聚起来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自掌心传到杨楚若身上,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让人心疼女子吧,一个将所有隐忍隐在心中,哪怕毫无希望,也要顽强活着的决心吧。
“妹子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你就算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跟于婶说一下,于婶让大夫开堕胎药给你不就可以了吗?你这么做很伤身体的知不知道。”于婶捂着嘴,哭了起来。早知道她就不去请什么大夫了,要是不去请大夫,今天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疼……杨楚若疼得身子瘫软无力,冷汗淋漓,全身颤抖,一股又一股的热流自她下身滑落,如朵朵血莲花般,瞬间开满下身。
伸手,紧紧捂着肚子,不叫自己的疼痛哼出声来,脑子里不断告诉自己。那是轩辕锦泽的孽种,她不能要,她不能要,她要替爹娘,替哥哥姐姐报仇……
经过几次滑胎之苦,她又何尝不知此时她的孩子已经掉了,她亲手葬送了她的孩子……亲手葬送了。
思绪开始迷胡起来,隐约看到于婶跪在张大夫面前哭着哀求他,“啊,怎么流这么多血,大夫,大夫,您一定要帮帮我妹子啊。”
身子一软,杨楚若彻底昏迷。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过后,身子如以往一般,虚弱到了极致,连呼吸都一阵困难。
剪水的眸子吃力地眨了几下,有些许朦胧,见眼前黑衣男子一芍一芍喂着喝药,杨楚若本能的有些靠后,戒备的盯着风凌。
她不习惯别人靠她这么近,也不喜欢。
“还疼吗?”钟鼓馔玉般清脆动听的声音乍响在荒芜的破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就该处于金丝宫,贵族府,高高在上,受万人所敬佩。
“不疼了。”就算在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杨楚若秀雅绝俗的脸上,惆怅一闪而过。
这才仔细观察风凌。
与他相处近两个月,似乎她从来都没认真审视过他。
一身黑衣劲装,紧致的束身腰将他长身玉立的身姿完美的,毫无遗漏的展现出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说不出的好看,三千墨发直直垂下,轻拾破碗,舀起一芍,轻轻吹凉,似是温柔,又似是清冷的帮她喂下,氤氲之间,只觉那人身淡如浅遗墨,举手投足间,俱是浑然天成的雅致。
即便再没有眼神,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不是平常之人,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尤其是那份坚忍。
“药喝完了,你再休息一下吧。”淡淡的,冷冷的,似在命令,又似乎在嘱咐。
杨楚若拉了拉破布,这才发现,她盖的不是破布,而是实实在在被褥。
被褥……哪来的被褥?
“于婶本来想接你去她家住的,大夫说你伤得太重,不适合移居,于婶便把家里的被褥拿过来给你盖上了。”好像知道杨楚若在疑惑什么,风凌一边给自己换药,一边淡淡道。
“咳咳……咳咳咳……”杨楚若本来想将被褥还给于婶的,话没出来,便是一阵阵的咳嗽,咳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摊开手一看,却是一摊鲜血。
惨白的脸色越加严重了,杨楚若歪在一边,轻轻喘着,时不时的捂嘴咳嗽,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怕咳嗽会越来越厉害。
“大夫说,你多年前有过咳疾,没有治愈,留下病根,今后只怕一辈子咳嗽都会与你长伴了。”
“大夫还说,今后我再无生育的可能了对吗?咳咳咳……”杨楚若虚弱的道,气弱游丝,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风凌沉默,添着柴火的动作也僵硬了几下。
014:离开破庙
杨楚若又是几声咳嗽,抱着蜷缩的身子,忽然低低的笑了。
孩子……她要孩子做什么,投胎在她身上,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裳儿便是一个例子。
她恨,她好恨。
“咳咳……咳咳……咳咳咳……”杨楚若突然咳嗽起来,一声又一声,足足咳了半盏茶还没咳完,咳得面红耳赤,青筋暴涨,连苦水都咳了出来,最后一口鲜血咳出,奄奄一息的昏倒。
风凌蹙眉,手中无意识的转动着翡翠玉扳指,沉吟半晌,伸手,将掌心贴在她肩上,源源不断的内力,再次度到她周身。
这些日子,他没少为她续命,可她身子越来越虚弱,尤其是滑了孩子后,更是一落千丈,只怕再这样下去,性命不保。
他的功力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两层,要想离开这里,易如反掌,因为给她续命,迟迟无法离开,弄得真气耗尽。
如今,仅仅凭着他微弱的真气,只怕也无法再帮她撑多久了,那个张大夫,更不可能治得了她满身伤病,除非神医世家的少主,方有可能治好。
随着真气一点一滴的渡到杨楚若身上,风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好半天才缓缓收回功力。直觉充沛的内力被急剧抽走,犹如三月暖春,忽降大雨,冻得让人彻骨冰冷。
淡漠的眼神忽然一凉,大手一拂,“谁。”
“属下夜枭见过主子。”窗口一个鬼魅般的人影忽然蹿了过来,单腿跪下,冲着风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一张耿直的脸上,既有欣喜,又有惶恐。
“怎么那么晚才找来。”风凌脸色难看,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直视认枭,一张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
“主子恕罪,自上一次行刺楚皇失败后,弟兄们损失惨重,流落它方,又遭到……噗……”
夜枭话未说完,便被风凌一掌拍飞,身子直直撞到石柱,力道之大,撞得腐败的破庙差点倒塌下去,喉口一甜,一口血溢了出来。
“办事不利便是办事不利,哪来那么多理由。”风凌这一掌拍下,扯到伤口,鲜血溢出,点点染红黑衣,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主子。”夜枭一惊,顾不得尊卑,起身扶他,却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放肆。”
“主子。”夜枭复又跪了下去。心思百转,主子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若是以往,这一掌拍下来,只怕他不死也得残了,而今却只是脏腑涌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