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优然和夏舞之间,总是淡淡的,彼此不留联系方式,小时候遇到的次数多一些,长大后就只能一年见上一两次,在舞台上擦肩而过时,会彼此颔首,然后会说,“看你的了。”
长大后的林优然没有小时候好看了,再厚的粉也盖不住脸上悄然长出的年轻的痘,夏舞倒是一直粉粉嫩嫩的模样,这一回,两人又是擦肩而过,然后颇有默契地停下。
林优然一直是个淡漠的女孩,见到夏舞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个头,“两年不见,我还以为你不跳了。”
夏舞笑了笑,大学以后她就不常出现在各类比赛中,兴许是厌倦了,所以反而不太能理解林优然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对于比赛的热情从未消退,就算是留学国外,国内一有比赛就会飞回来报名参加,堪称“比赛狂人。”
“是不打算不跳了,”夏舞卖了关子,成功地引得林优然讶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过不是不跳舞,是不打算跳芭蕾了。”
“你说什么?!”林优然顾不得听台上的评分,还在消化夏舞说的话。
夏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是如释重负灿烂的笑,对着儿时就对自己紧追不舍的对手说,“我终于可以像个疯子一样跳舞了。”
主持人在台上报夏舞的名字,轮到她登场了,夏舞朝林优然轻松地挥了挥手,轻飘飘道一声,“再见。”
这一次过后,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真是个疯子。”
林优然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个走向台中央的轻盈背影,终于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
当急匆匆进来的严冀循着仅有的微弱的光线找到自己的位置时,一不小心踩到边上一位男士的脚,忙轻声道歉,“哦,对不起。”
而那位脑后梳着辫子,艺术气息颇浓的男人却只是并不在意,全部注意力被台上吸引,专注的表情里携着几分笑意。
掌声过后,台上的深色幕布缓缓揭开,灯光的焦点处站着一个婀娜的女孩,尽管隔着一些距离,严冀却知道,这个女孩有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气质如春日般清新,却不时散发夏日热烈的香气。
严冀望着台上的眼神有些复杂。
然后,当歌名为Bolero的歌曲响起,动听的旋律游走舞台时,全场一片肃静。
黑夜之上的月之舞台
舞动着的你如在梦中一般
心中那深深的伤痕
请不要再一一去承担
谁也不会责备你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
倾听吧
那动人的非凡的用脚尖演出的Bolero
舞动吧
带上你的忧伤去寻找那能够治愈悲怆的地方
幽暗的屋子里
被充满的心愿从窗口飞逸而出
携带着越来越强烈的梦
无论到什么时候
都会永远照耀着你
守护着你
和你所珍爱的未来
无论身处何地
我都会不停的祈求着
让我守护你
满是热情又辉煌的Bolero
你绝不会只有自己孤单一个人
在生命有限的时间里尽情的飞舞吧
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归处
夏舞已经完全沉浸在这首歌中难以自拔,她用脚尖绝望地跳着,就连旋转也透出悲怆,她向虚无的世界伸出渴望的手,得到的却是一片寂寥,忍不住连连后退,而后,她猛然怔住,看见自己的月之舞台,月华笼罩全身,有人在她耳边蛊惑:跳吧,舞起来吧,用脚尖跳出你的Bolero,这是你永远的归处,你绝不会孤单一个人。她在蛊惑声中跃然一跳,而后旋转无数次,像飞舞的蝶,即将破蛹而出,因为这是属于她的黑暗之夜,月亮将会听到她的祈求,将那个愿意守护她的人带到她面前。
台下静默了,所有人沉浸其中,他们感受到了台上那只蝶的绝望还有坚持,而在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之际,清醒过来,尔后,全场爆发出潮水一般的掌声,为着亲眼所见的精彩绝伦的表演。
严冀的眼睛幽深如海,他怔了一会,才跟随着观众,慢慢抬手鼓掌。
此刻他的大脑空白一片,BOLERO深情的歌声还在耳旁一遍遍回响,脑中的那个黑衣女孩仍在音乐中翩翩起舞,如此美好,如此虚幻。
然后,他听到耳边传来略显兴奋的低沉声音,“她不当小天鹅是对的。”
是身旁的男人。
严冀有些诧异地偏过头,刚巧遇上男人喜悦的眼神,像是很高兴遇到了听众,他瞥了眼严冀,回头望向台上朝舞台鞠躬的夏舞,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她是个天才。”
“天才都是用心跳舞的。她做到了。”
黑暗掩住了男人的脸,可在如雷的掌声中,严冀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再回头时,只看到台上那黑色的蝶已经消失,她却在空中留下了自己扑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