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对话声还在继续,我把被子蒙到头顶,隔着被子我能听到自己偏重的呼吸声,被子外的话音像是浮在水上,荡漾着又淌进我耳朵里。
其实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我现在听什么都属于拿着大喇叭在喊一样,震耳朵。
声音还在继续:“医生有没有说什么?严不严重?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说陈玺不算严重,什么时候能出院得看明天早上的情况。”
我还是觉得吵,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不要吵了,我耳朵疼。”
我太难受了,翻个身就感觉胃里又在翻滚,趴在床边干呕了几下,但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唐屿庭在我背上拍了拍,还握着我手。
“别动,你手上扎了针。”应该是唐屿庭的声音。
“是滞留针,没事儿。”是阿江的声音。
“阿江,我好像看见唐屿庭了……”我重新躺好,有气无力地说。
“嗯,是我。”
“你妈妈好点了吗?”
“好了,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就好。”
“你好好休息,我在呢。”
“咱俩都分手了……”说完,我觉得喉咙疼,“阿江?阿江在吗?阿江我有点渴,你帮我倒杯水吧。”
我没听到阿江应声,反而是脚步声跟开门关门声,然后是倒水声,哗啦啦的,那个幻觉里的唐屿庭端着水杯,扶着我坐起来,又喂我喝了点水。
又过了一会儿,手背上搭了一块暖烘烘的毛巾,他给我擦了擦手跟脸,整个人都暖暖的。
后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好像跟幻觉里的唐屿庭说了点儿什么,但是我已经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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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了,太阳老高。
眼前的扭曲感也没了,除了头顶的白色灯管还在转着圈地晃动之外,没什么别的不舒服的感觉。
我刚一动,感觉手臂有点沉,我抻着脖子一看,唐屿庭趴在我床边呢,正在睡觉。
我以为还是我的幻觉,揉了揉眼,我一动,唐屿庭也醒了。
唐屿庭刚醒的眼神还有点散,两只眼睡出了两层双眼皮,眼眶乌黑,下巴上冒了一层胡茬。
我愣愣地跟他对视半天,“唐屿庭,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来的。”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我俩同时开口,我直接坐起来,唐屿庭也在凳子上坐直了一点儿。
还是唐屿庭先说的话:“你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好,点了。”我四处看了看,病房里就我跟唐屿庭,没别人,阿江也不在。
我还闻到了唐屿庭身上的酒味,不重,但还是能闻出来。
“你喝酒了?”
“昨晚有个应酬。”
“麻烦你了,”我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是阿江告诉你的?”
“阿江给我打的电话。”
他说完,我俩半天都没再找话,好像都没话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医生进来查房,看了看我眼睛,量过体温之后又问了我一些症状,都问完了,说还得再住院观察一天才行。
我磨蹭了一会儿说:“医生,我现在不能出院吗?”
医生瞅我一眼,“你刚刚不是说还有点儿头晕,头顶的灯还在晃吗?”
“我……好一点了,也没那么晕。”
唐屿庭突然开口了:“医生,不出院,我们再住一天。”
医生瞅瞅我又瞅瞅唐屿庭,“听家属的,再住院观察一天。”
我一直闷着头坐着,医生走半天了,才又说:“我想出院。”
“不许。”
“我就是想出院。”我提高了音调。
唐屿庭呵了我一声,这次声音不小:“不许。”
被他一吼,我蹭地一下掀开被子,想下床,结果一下子起猛了,差点从床头跌下去,头朝下杵地上。
“我就要出,你管不着我……”头一晕,我说话也不管不顾了。
唐屿庭一把扶住我,“陈玺,你在拧什么?就你现在这样,你怎么出院?出了院谁管你?”
“反正我不用你管。”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甚至都看到唐屿庭额角一鼓一鼓地在跳,应该是气得不轻。
一折腾,我又开始难受,胃里难受,胸口难受,哪儿哪儿都难受,又躺下了,背对着唐屿庭。
我听唐屿庭喘了口粗气,这回声音小小的,“你在跟谁别扭呢?”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你对动物毛过敏,你还逞什么能?你们公司就你一个摄影师怎么着?我就不相信,你来云南之前不知道自己要拍小动物,知道自己过敏,你还来干什么?”
我一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对动物毛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