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窗棂被风吹开的“吱呀”声先打破了室内的平静,窗棂正是君冽离开之时的那扇窗棂,朝夕拿走砚台之后大抵并未将窗户关紧,这时候风一吹,窗户便又开了,风比此前大一些,朝夕看过去,只看到几片樱树的花瓣随着风被卷了进来,花瓣进屋子便脱离了风的掌控,在空中打着璇儿,晃晃悠悠的落在了朝夕身边,朝夕低头看去,眼眶里忽然生出一闪而过的晶莹,她附身将那几点花瓣捡起来放在天荒一旁,抬手五指齐动,当下手底下便响起叮咚作响的琴声……
子荨和坠儿对视一眼,二人极有默契的转身退了出去,退出内室,坠儿没什么话,子荨却叹了口气,喃喃的道,“真是苦了公主了,没想到蓝嬷嬷这般好。”
坠儿没说话,却也没有出言反对,二人站在屋前抬头看天,只见风将天边灰沉沉的阴云吹散了少许,随即一抹灿灿的金从那云彩缝隙之中透了出来。
同一时间,王宫之中的孙昭也在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一抹金辉,身旁的亲随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瞬时漫出喜色,“啊大人,快看啊,天要放晴了!”
这亲随跟着孙昭刚从御惩司之中走出来,那御惩司里面黑漆漆的又阴森又潮湿,刚一出来就看到天气放晴当真觉的开心,他这话说完,孙昭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收回目光又朝前面走去,那亲随连忙跟上去,“大人,咱们这会儿又去哪里?刚才审问了四个人,您瞧着她们说的话可是真的?那海棠和石榴瞧着还好,那玲珑和玲巧却是有些奇怪,开始死不开口,后来说的话又有些遮掩,哭哭啼啼的好不烦人,要说动大刑吧又有点屈打成招的意思。”
孙昭如今受了王命拿了腰牌,这宫中的任何地方,哪怕是公主的寝殿只要他有足够的理由也可以随便进去,他步伐稳稳的走在前并不答话,这亲随见周围并无人便忍不住的念叨起来,而如今的御惩司之中除了玲珑和玲巧之外还有于美人身边的海棠和石榴也被关了进去,于美人死后本来海棠和石榴是要被论罪处置的,可孙昭念着往后或许还用得着便先将她们收押了,虽然被收押在御惩司最阴暗潮湿的下等牢房之中,可对于海棠和石榴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因为按照本来内府的处置传统,她二人是要被齐齐处死的。
也正因为如此,她二人受审之时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多,孙昭身边的亲随走出老远还对这二人赞赏有加,“她们两个在于美人出事的时候就不曾互相推诿责任过,到了这里也十分镇定,小人最喜欢她们这样的问什么便说什么……”
说至此,这亲随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道,“不过大人,她二人说的细节倒也十分奇怪,于美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觉的有人要害她呢?那个海棠说于美人那阵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还老觉的有人要杀她,本来就情绪不稳之下这才受了刺激就疯疯癫癫了,大人,海棠可是说了,于美人那个时候最为紧张的便是昭仁宫的消息,从前她日日都去请安的,那阵子却是从来不去,每每有昭仁宫的消息传来,她都要惊惶好一阵……”
亲随越说语气越是兴奋,仿佛已经发现了这案子的幕后黑手是谁一般,见他有些收不住的架势孙昭转头看了他一眼,蹙眉喊了他的名字,“孙黔——”
孙黔闻言眼底的光彩微收,摸了摸鼻子却还是忍不住的继续道,“大人,反正现在也没人,您倒是和小人说说您是怎么想的呀?据说于美人早前和昭仁宫的关系十分亲近,是后来七公子出事之后于美人才和昭仁宫疏远的,也是在那之后,于美人夜夜噩梦缠身人也变了个样子,她说的有人要杀她是不是就说的昭仁宫呢?”
孙黔左右看了看,一双黑溜溜的眸子转的飞快,“大人,您可还记得于美人被救起来之后在船上说的话?那些话王上后来虽然没有特意提起,可是现在却早就传开了,大人,于美人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些话被杀的?如果是这样,那于美人岂不是被灭口?再一想,于美人早前就对昭仁宫十分敏感,那是不是说,想杀于美人的其实就是昭仁宫那位?那也是不是说,其实当初害死庄姬王后的也是昭仁宫那位?”
孙黔没有说名字,可昭仁宫代表的便是如今的王后段锦衣,见阻止不了,孙昭便也不说他了,只是摇了摇头,“海棠和石榴并没有说于美人亲口说要杀她的人是昭仁宫那位。”
孙黔闻言咂了咂嘴,“您这话说的,于美人那个时候又没有真的疯了,怎么会对人说段锦衣要杀她呢,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咱们也能凭着海棠和石榴的话做出合理的推断不是?于美人那个时候就害怕昭仁宫了,如果不是昭仁宫对她有威胁,怎么会害怕?”
孙昭摇了摇头,语气越发的严肃正经了,“海棠和石榴的原话是于美人听到昭仁宫的事之时情绪波动格外的大,却并没有说于美人就是害怕的昭仁宫那位,看证词的态度必须要严谨,并且不得加上自己的主观臆断,教你的你都忘了?”
孙黔年纪轻,每每遇到案子自然都想法奇多也容易加上自己的相像,孙昭在这点上说了孙黔许多次,不过偶尔孙黔凭着自己的推断想象也能料准案情,是以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此刻的他跟在孙昭左后方,听着这话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家大人明明年纪轻轻,却怎么总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大人,如果按照正常人来讲,谁听到这话都会这么想的吧,何况凭着当年的情况来看,最后取代庄姬王后的正是眼下那位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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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鬼神之论
孙昭眯眸,似乎也在料想当年的情况如何,想了一阵他却并没有下结论,反倒是摇了摇头道,“王上只令我查此前宫中的几宗事端,并没有令我查庄姬王后之死,眼下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我们二人便罢了,若是还有旁人你可要收敛一二。”
孙黔自然知道这一点,忙点了点头作罢,随即神思一转,“咦?这么说来小人又想到早前宫中秦美人之案……至今也还是没有头绪呢,您怎么想啊?”
秦美人的案子……孙昭摇了摇头,“当时并非我第一时间接手,眼下还无头绪。”
孙黔抿了抿唇,稍微回想了一下道,“秦美人那时候死在北苑的,说是去上香的时候失足跌落井中的,哦对了,那一日正好是摇光公主回来准备祭祀入王室宗谱的日子,因为秦美人死了所以被耽误了,后来公主的名字一直没有被写入宗谱之中。”
孙昭频率几乎没变过的脚步在这时候忽的一顿,虽然只是一下,却还是被细心的孙黔收入眼中,“大人?大人您刚才想到了什么啊!”
孙昭眸光微抬看向遥远的天穹,“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这些事端都是发生在摇光公主回来之后,在她回来之前,蜀王宫已经平顺了许多年了。”
孙黔眉头微皱,似乎仔细的想了想,“啊对,大人还真是说的对,蜀王宫好像的确很久没出过什么事端了。”微微一顿,孙黔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孙昭,“大人的意思……莫非大人也觉得摇光公主命格凶煞是她回来才引起的事端?”
孙黔的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而孙昭闻言更是抬了抬眉头,虽然孙昭的年纪并不大,可他还是知道当年朝夕兄妹是如何被逐出巴陵的,他摇了摇头,仍然一本正经的,“命格凶煞之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当年的蜀国朝臣除却各个氏族的私心之外也是懦夫遍地。”
当年事端频发,除却朝夕和朝暮的身份影响着以后世子人选而牵扯到的朝堂和后宫争斗之外,将神山着火边境大战失败等事端劝推给朝夕的命格委实是阴险又懦弱,孙昭亦无法想象,衣裙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大男人是如何为了自己的权益将两个稚童那般赶出了巴陵的,他目光严正一瞬,语气也严肃无比,可他这话却听的孙黔一阵心惊肉跳,他自己说话尚且是小心翼翼的,可是他家大人说话却是半点都不知道压低声音的,他这话不仅触到了凤钦的逆鳞,却还得罪了满朝堂的人,特别是当时为了让朝夕和朝暮离开巴陵的老氏族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