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烟其实并不知道朝夕和张太公具体的渊源,唯一知道的便是张太公曾经是庄姬王后的师父,可听朝夕如今说起来,段凌烟才知道的更多了些,她愣了愣,便更知道她二人其实是同病相怜,都有绝望卑微之时,都有被张太公一力相救之时。
段凌烟苦笑一下,再说起来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十分豁达,“小人虽出自段氏,可却是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家中也曾有显赫之时,可到了父辈,却是潦倒了,唯一的祖上传下来的祖产也被族中别的长辈盯上,随便安了个罪名家中男丁便被入了罪,小人则要被充入妓坊,后来小人失手杀了人,本是逃不脱的,却是太公救了小人。”
十五年前,朝夕才两岁,那个时候张寻鹤的确在巴陵,他自庄姬嫁过来之后在蜀国待了三年,庄姬过世一年之前离开,救了段凌烟,又用两年时间帮她谋划,给她复仇的机会和人手,于是段凌烟顺理成章入了墨阁,又因为拼了命的不让张寻鹤失望,于是短短几年便到了白鸾之位,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太公将白鸾之位交给段凌烟,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回来蜀国呢?张寻鹤已经过世了,这个问题朝夕再也找不出答案来。
“墨阁便是如此,在江湖中虽有恶名,可实际上却是想以一己之力维护天下公平正义,‘天下皆白,唯我独黑’,何尝不是讽刺?只可惜当今的世道逼迫的墨阁和初衷越来越背离,我们的那些生意,终究还是有许多的‘黑’,世道终究不能以一个江湖组织来改变。”
朝夕语声沉沉的,段凌烟也听得心中微沉,“当年跟在太公身边时,曾经听到太公说起‘大同’二字,太公说倘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同兼爱非攻,方才是百姓苦难之终结。”
“天下大同,何其艰难?人人都有欲望和野心,都想掌握更多的权力,何况如今的世道君王当权,贵族横行,天下间还未闻百姓敢反了君王的,统治者不会容许百姓作乱,便是连朝臣贵族都不能,你问天下百姓,他们只怕也畏惧‘大同’二字。”
当权者铁血统治,臣服已经深入骨髓,普通百姓更是从未听过“大同”二字,他们不曾听过,更是想都不敢想,而你忽然告诉他还存在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那他多半会迷茫又恐慌,好比已经被驯服的犬马,哪怕将他放出囚笼它亦知道自己返回。
“是啊,太难了,小人虽听过太公说起,却仍然想不出那是怎样一种世道?天下大同了,难道没有人做君王了?人人都能像贵族一样了?一定是不行的。”段凌烟摇头,“人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人都有各自的际遇,哪怕如今同样是贵族的,也要分一等贵族或者二等贵族不是吗?物竞天择,强者达,弱者微,小人想不出来……”
段凌烟摇着头,苦笑起来,朝夕也眯眸想了片刻,随即忽然回了神,这院子漆黑一片,她二人秘见,怎么好端端说起了这个?世人皆道女子卑弱,可她和段凌烟两个女子却说着许多男子不敢说或者根本想不到的话,这又何尝不是讽刺?
而说白了,没有人不向往权力,谁会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
朝夕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后话,你我若能自救,方才能救人,事情未稳之前,我们还是不要私下见面,免得节外生枝,时辰晚了,你且回去吧。”
段凌烟呼出口气,“是,小人明白。”
说着对着朝夕福了一礼便打算告退,朝夕本就在这嘉宸殿住着,于是让段凌烟先走,段凌烟走出几步,却忽然脚下一顿转过身来道,“主子,说起太公,小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朝夕扬眉,“何事?”
“太公去世前一日要求见王上,王上去和太公密谈了大半日,王上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只锦囊,说是太公给的,放在蜀国临难之时用。”
段凌烟说完,又补充道,“王上至今未曾打开。”
凤钦不曾打开,说明凤钦遵从了张太公的话,毕竟眼下还不是蜀国临难之时。
朝夕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就按太公吩咐的做。”
段凌烟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了这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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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完全暴露
孙岑魂不守舍的坐了一日,到了晚间,心中更是没着没落起来。
“玉琴,白日里王上有没有听出什么破绽?”
玉琴看着这样的孙岑心底叹了口气,在她心里,孙岑永远都是沉静的,永远都是果断的,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可是现在的孙岑显然是慌了,她哪里还是她印象之中的主子?
“主子,您就放心吧,您说的十一公主和秦美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玉琴安慰一句,孙岑点了点头,可显然效果不大,念头一转,她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去别处,“凤晔那边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我们的人盯着的,病情也没有反复的,那位神医一直在那边守着。”
一听这话孙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颇有些烦躁的拍了拍桌案,“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不行,凤晔是一定要死的。”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玉琴有些发愁,现在动手太容易暴露了。
“给家里送消息,让他们继续送死士进来!”孙岑断然做了决定。
“可是夫人,有了前次的例子,这次恐怕更不容易得手。”
孙岑摇头,“不能也要试一试的,何况她们也这么想,觉得我们不会拿同一种法子用两遍,可是偏偏,我们就是要用两遍……”
玉琴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忙点头,“好,那就按夫人说的做。”
孙岑颔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边厢玉画正端进来一弯腰,“夫人,该喝药了。”
孙岑对吃药十分积极,只要能让她好起来,别说吃药,怎么都可以。
很干脆的将一弯腰喝了个干干净净,玉画见之满意非常,又皱眉道,“没想到夫人这几日夜夜梦的是十一公主和秦美人,奴都以为夫人要梦见庄姬公主,夫人为何不愿意让钦天监来做法事呢?兴许做一场法事您就好了。”
孙岑神色微变,犹豫一瞬还是摇摇头,“我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不必做法事。”
玉画和玉琴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孙岑忙又问,“王上在何处?”
“自然是在崇政殿中啦。”玉画收了药碗,进来答道,“这几日王上也没去别处,十三公子那里也是隔一天去一次,就是段夫人日日陪在崇政殿。”
说着,玉画轻哼了一声,“段夫人假心假意和王上一起来看夫人,结果走的时候还让下人问东问西的,真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什么?”孙岑满面惊讶,“段凌烟让下人问了什么?”
玉画眨了眨眼,“就问了这两日咱们宫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孙岑一下子紧张起来,“那底下人怎么说的?”
玉画摇头,“也没说什么。”
玉画当然不知道玉琴去埋耳坠子的事已经泄露了,孙岑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虽然觉得不安,可还是不知道凤钦已经开始怀疑她,她想了想苦笑一下,“大抵是我想的多了。”
玉画还有许多事不知道,闻言只顾着安抚孙岑,孙岑无奈的去床上躺着,却是一定要等玉琴回来,半个时辰之后,玉琴方才回了内室,“夫人,消息送出去了,不过这一次恐怕要等上个几日。”
无端的往宫里送人可不简单,等就等吧,孙岑点点头,“我知道了,眼下也只能等着了。”说着看了玉画一眼,“你出去候着,我有话和你姐姐说。”
玉画应一声,也不敢多问,忙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