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4)
那都是钱啊,可不能扔。
老头走过去,弓着腰,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背,“哎,醒醒。”
陈浮己刚闭眼,临近入睡的边缘,被打扰后,语气不耐:“说。”
“我瞧着半山腰那里有个女娃子,该是外地人迷路,你去给别人带下路。”
“关我屁事。”
“喊你去就去嘛,别个一个小女娃儿,多不放心啊。”老头又拍了拍陈浮己的肩,打定主意不让他睡了。
“十七八岁的人还小娃儿······”陈浮己拿过枕头埋在耳边,继续睡。
“你看到了呀,你啷个不帮下人家哎?我本来想给她带路的,结果估计把她吓到了,你去!”
老头伸手去扯了扯陈浮己埋在耳边的枕头,没扯动,只好又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背:“去嘛,这一片人少,不要真出事儿了。”
陈浮己撑起身,双眸里全是未睡醒的烦躁与戾气。
“少管点闲事。”
他挨不住老头在耳边一直碎碎念,郁闷起身,穿鞋。
出去的时候重重地关上本就残破的门,以此来发泄他的怒气。
这一片区属于城乡交界处,还没有开发,环境荒芜,人特少。
女孩蹲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汗水把额头打湿,原本的高马尾松松现在松松垮垮地掉着。
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因为热的原因,她脱下了外套放在细嫩的臂弯里。
池沅眼底微红,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拨不开的雾气,她咬了咬唇,垂着脑袋不知道正盯着什么看。
一双黑色的板鞋出现在她眼前,“喂。”
她抬眸,陈浮己站在她面前,两手抄兜。
他眉眼浮躁,耳后的两侧的头发贴着头皮,太阳穴以上的寸头略长些,一身的随性不羁。
池沅当然记得他,拒绝帮助别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他撞她那一下,害得她行李箱滚下去这事儿明显是故意的。
陈浮己垂眸看她:“走不走?”
她愣了两秒,连忙起身,拖着行李箱跟着他。
陈浮己人高腿长,不急不徐地走在前头,池沅拖着箱子,费力地小跑在后面,模样狼狈。
“能不能快点?”他神色不耐。
池沅抽了抽气,怕触到他的逆鳞,放低语态:“快、快不起来!”
路都是台阶,箱子只能提着。
一时真恨不得把箱子里那些驱蚊水还有护肤品全都扔了,重得她两条胳膊都要废了。
他瞥了眼她箱子的顶部提手位置,上面沾染上了一些她掌心的血丝。
随后陈浮己收回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走,略微放慢了些步调。
至少,池沅不用再跟在后面小跑了。
有人带路,可比上来时手机导航清楚多了,没那么弯弯绕绕,几乎就是到了巷子尽头一直右拐就好。
雾城天气多变,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到了快中午的点,上空就笼罩着一层乌云。
看样子,快下雨了。
这次不用陈浮己催她,池沅自己都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在本就狼狈的情况下还雪上加霜成为落汤鸡。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池沅就看见了有车流的大道。
是刚才出租车司机将她放下的位置。
她双手握着柄杆,抿了抿唇,在陈浮己转身离开之际叫住了他:“谢谢你!还有就是,可以······借钱嘛?”
借钱两个字从她嘴里几乎快要听不到声一样。
因为之前他就拒绝过她。
再张口,总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陈浮己转过身,双手抄在外套兜里,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女孩,呵笑一声。
随后从裤子兜里摸了钱出来,将最大的那张扔在了池沅的手里。
要不是老头喜欢多管闲事,他理她个屁。
池沅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厌倦感,她不自觉地捏着手里百元大钞,硬生生将“借手机打电话”几个字憋在了喉咙里。
“谢谢,我下次来还你。”她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小声说。
车流不算多,她靠在箱子旁站了十多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她招了招手,车靠边停下。
“叔叔,你知道诚科写楼怎么走吗?”
“妹子,你就在诚科写楼啊。”
池沅拧了拧秀眉:“啊?应该不是这儿吧,诚科写楼不是有一个竞赛班的地儿吗?”
她刚靠导航找这么久都没找到。
“你说的那是诚科东写楼,在汉江对面,你咋跑到诚科西写楼来了,都隔了一条江了。”
难怪刚导航让她在江上直行五百米后到达目的地。
她上了车后,摇下车窗,春风溢了进来,将池沅的碎发往后吹,带走热意。
池沅望向窗外,远远看过去。
汉江之上,架着一座高桥,川流不息的车辆不断疾驰着,带走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