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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饮一杯无(162)

生平头一次,裴谦雪从这位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帝王口中,听出不加掩饰的挣扎和痛苦。

裴谦雪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似乎跪到腿都麻了。

许久,许久,他才听道。

“让他去边关,这辈子莫要再踏上皇城。”

渊帝的声音如同割裂般痛楚:“便当朕从未有过这个孩子。”

‘裴谦雪’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深深地叩首:“谢主隆恩。”

一秒,床上的人骤惊醒。

他嘴唇煞白,浑颤抖,近乎目眩神『迷』。

裴谦雪颤抖着床,差点摔倒在地,“快,快拿衣服,准备马车,去羽春宫,去羽春宫!”

联想起之前瑾瑜特地过问他有没有做梦。

虽只有短短的几句,他却从内里窥见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等匆匆披好衣服,登上马车。

听着轱辘转动的车轮,裴谦雪心急如焚。

快点,再快点。

另一旁,羽春宫的寝殿内,在宗洛问出这句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虞北洲的神情极其古怪。

是惊愕,而后松怔一瞬,最后竟布满扭曲笑意。

低低的笑声响起。

紧接着,这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近乎于尖锐到高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北洲一直在笑。

因为笑得太过大声,以至于快要接不上气,只听声音,都像陷入魔怔,推向最激烈的嘲讽。

“殿?”

如果说方才的异响只是怀疑,而今虞北洲毫不掩饰的笑声则明晃晃预示了寝殿里有另一人的存在。

竟有人胆敢闯入羽春宫?

守在门口的内侍心底惊疑不定,就要去叫侍卫。

而三皇子的声音却从门板背后传来:“不必慌张,无碍。”

既殿都这么说了,内侍便冷静来。

想起三殿的武力值,他们高悬的心也落了回去,重新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那状若疯癫的笑声。

“来,跟我来。”

虞北洲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将宗洛直接从羽春宫里扯了出去。

白衣皇子被带得踉跄一步,堪堪踩上了瓦片。

夜『色』深沉。

今夜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愈发阴暗。

整座皇城安静地像是一座大型坟墓。

两人在夜寂无人的皇城里飞跃,一脉相承的鬼谷轻功有如鸿雁,轻轻松松翻阅亭台楼阁,最后轻飘飘落在大巫祠刻满花纹地板的中央。

如今这个时间点,大巫祠里的巫觋们早已睡。

放眼望去,黑暗中一座座巫祠如同沉睡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刚一落地,宗洛就甩开虞北洲一路上死命抓着他的手。

因为力气过大,这节纤细的手腕已经泛红,好几次都怀疑这人是要把他的手就这样生生捏碎。

“虞北洲,在发么疯?!”

被夜晚的冷风一吹,方才情急之问出那句,宗洛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听见虞北洲的笑声,心底烦躁的同时,也多了丝恼怒。

“我发么疯?哈哈哈哈,喜欢。师兄竟说我喜欢?”

虞北洲还在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上气不接气:“怎么会呢师兄,我恨还来不及。”

霎时间,他转瞬收敛了有笑意。

就好似方才那癫狂的笑声并非出自他口。

“师兄,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

“我恨不得给手脚上锁,眼睛蒙上布,把按在墙上撞坏。”

他的语像是浸了毒『液』,像被戳中痛脚的逃避,恼怒,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师兄不是想知道,上辈子最后的真相,为么渊帝会那道赐死的圣旨吗?”

红衣白裘的将领重新挂上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他凑近到白衣皇子耳边,低声道:“因为师兄啊,渊帝他发了,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皇子,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个被掩盖了两辈子的过往,虞北洲准备了两辈子的惊喜,要看他走到云端时,再将他一击打落的秘密。

“的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

“的亲情,荣耀全部都剥离自我的躯。”

看着白衣皇子骤惨白的脸『色』,虞北洲嘴角勾起癫狂兴奋到极致的笑容。

他无视着自己看见前人脸『色』时抽痛的心脏,让缠绵的恨意和痛楚交织在一起,一字一句的,缓缓『逼』近最后的真相。

“知道吗,师兄。的一切本该都属于我。的一切。”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死人才不会说话===

虞北洲不喜欢隔壁家那和他差不多大的大渊质子。很不喜欢。

然而虞家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每一人都是。

上至家主主母,下至佣人,就连煮饭的婆婆每都会特地给大渊质子多准备一些外边买都买不到的, 亲手制作的点心。虞北洲一直知道这么一人, 可惜只能远远地看, 更别提上搭话了。

等到后来, 虞家主母亲自发话,邀请大渊质子直接来虞府用餐, 后者受宠若惊地连声表达自己的谢意。

于是从这以后的一日三餐,虞北洲日日都得餐桌上看到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每到这时候, 餐桌上便充斥着欢声笑语。永远都阴暗死气沉沉的虞府,只有这片刻时间可以寻求到光明。

只要是大渊质子多夹了一筷子的菜,下一秒立马就会有奴仆不声『色』地将它往质子前挪,生怕他吃少了。卫国宫里赐下来的上好衣料,一匹便是给大渊质子裁上一身, 虞北洲反倒只能穿些边角料。

“来, 多吃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今的菜?”

偶尔有时吃得少了, 端坐主座上的主母和家主都会关切地询问,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若是得到支支吾吾的答复, 明日府内就不会再见到这厨子的身影。

饭后, 雍容华贵的主母会和家主聊打趣。

他们坐院子里的亭内, 家主偶尔靠着编织好的躺椅,同大渊质子谈谈地,讲述一些自己的游历和人生心得体会, 气氛一片其乐融融。

虞北洲知道,这些不是镜花水月,虚伪的表象。

为大渊质子离开后, 整虞府就会转瞬间沉寂下来。

端庄典雅的主母笑意淡,风趣没有架子的家主板起孔,方才还跟着坐亭子旁的虞北洲则顺从地站起,将手里方才分发给质子和他一人一样的玩意放桌上,整府内地位高下立现。

家主漠视地看了虞北洲一眼。

后者脸上仍旧挂着甜甜的,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笑容。

这样的表情放孩童身上直叫人觉得可爱万分,更况虞北洲从就生了一副粉雕玉琢的精致模样,隐隐约约能看出未来风华绝代的影子。

家主的表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昨日吩咐你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父亲。您说让我同大渊质子交朋友。”

虞北洲乖巧地说:“可是我找大渊质子的时候,他人刚好不。”

“没有办好的事就不要找借口。”主母『插』嘴道。

她的表情早没有先前大渊质子还时的慈爱柔和,反倒透着彻骨的冷漠,仿佛看一陌生人:“这么一点事也办不好,废物。”